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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忍不住摇头一笑,“说的虽然也不算错,却哪里有如此简单?你终究不是朝廷之人,不知这里面的险恶。陛下就算是天下之主,却不是能够万事都随心所欲的。”
琉璃沉默片刻,她当然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了解朝堂的局势,突然间却想起了刚看到的几篇传记,正好可以借来一用,索性问道,“琉璃虽然愚钝,昨日也刚看了本史书,譬如前朝宣帝,皇后被权臣之妻毒杀,也不得不忍气吞声,待霍家大树凋零之后方能报仇,难道如今朝堂上也有霍家?”
武则天微微睁大了双眼,震惊的看着琉璃,实在不明白她是太过敏锐聪慧,还是纯粹的无知无畏,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琉璃看着她的表情,心里也是一惊,难道自己的话说得太过直白了?忙道,“琉璃无知,胡说而已,宣帝焉能与陛下相比?望昭仪恕罪。”
武则天突然微笑起来,“无知者无罪,你这话自然是胡说,万万不能让别人听了去,只是在我眼前却也无妨。我倒想问问你,宣帝也算一代明君,为何不能与陛下相比?”
琉璃思量了片刻才道,“宣帝虽然也是龙子龙孙,但祖、父三代都被屠尽了,并无依靠,白服平民被迎为帝王,又无根基,因此才不得不听从权臣摆布。就算觉得芒刺在背也没有法子。当今陛下自然不同,春秋正盛,威望又高,琉璃虽是市井之人,也知晓天子圣明体恤,若也有芒刺在背,自然拔了就是。”
武则天笑道,“若是这刺陛下不肯拔呢?”
琉璃困惑的眨了眨眼睛,突然灵光一现,脆声道,“想来是在背上自己不大好用力?那昭仪帮陛下拔了就是”
武则天怔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琉璃,你也太敢胡说了。”她的笑声好半响才止住,突然又道,“你可知晓,你今日做的这条月光裙,皇后和淑妃都看上了,争着让你去他们宫里效力一番呢。”
琉璃吓了一跳,看了看武则天含笑的脸色,倒也猜到她定然不会让自己去,不由苦笑道,“昭仪莫吓我,琉璃真的胆小。”
武则天点头道,“我自然是帮你求了情,因此,陛下说,让你去御书房画给他看。”
琉璃的脸顿时就白了——她入宫最怕之事,不是被皇后惦记上,正是被皇帝惦记上,哪怕是疑似被皇帝惦记上一急之下脱口道,“琉璃不敢,请昭仪成全”
武则天见过琉璃在高宗面前不敢多说一个字的谨慎模样,倒并不十分意外,只微笑道,“你为何不敢?”
琉璃怔了怔,才道,“琉璃原本就惹恼了皇后与淑妃殿下,若是真去了御书房,只怕更让她们气恼。”
武则天看着她,轻轻的摇头,“你若肯说实话,或许我还能帮你一帮?”
琉璃咬了咬牙,这个问题她是迟早要面对的,答案原本也早已想好,只是真的要说出口时,声音不由依然有些发涩,“不怕昭仪笑话,琉璃心里已有一人,只愿能守得云开月出,便可与他长相厮守,周游天下。”
武则天微微挑起了眉毛,“你们可是已有婚约?你又怎知真能云开月明,何时能云开月明?若是要费上十年,他还肯等你?你又该如何?”
琉璃垂眸叹了口气,“我和他,只是有过一言之约,琉璃也不知他会不会等,他是君子,想来会守诺。世事无常,琉璃也知道这原是难的,但有这念想在心,总是一线希望。因此,琉璃虽然不过是蒲柳之姿,入不了陛下之目,但若去了御书房这等重地,有什么话传出,琉璃这丝念想也要落空,还不如……死了的好。”万一她被高宗惦记上了,就算武则天肯留用她,她也不过是上官婉儿的前辈,要在这变态的宫里勾心斗角、看人脸色过一辈子,那还真还不如早死早投胎。只是,那人和那个约定,按说不过是她给自己找的一条退路,但不知为何,此刻想起,却当真有些惆怅。
武则天看着她决然的眼神,微微有些动容,不由叹了口气,“母亲说你是个痴儿,你还真是痴儿,也罢,此事我便想法帮你回了。”今天在望云亭里,当时皇帝的那句话一出口,皇后和萧淑妃的脸色才真叫一个精彩绝伦,立时都说,一条裙子而已,没有也无关紧要,不必麻烦陛下了。他自然更是生气,却也没说什么,想来只要她过两天说上一句,这御书房之言自然作罢。自己适才这一说,不过是想再看看这位库狄琉璃的心思。虽说她的胡女身份不足为患,但世事难料,当初谁又能想到自己会有今天?自己总不能也做了他人的踏脚石如今看来,她的确另有心思,只是这心思不但无害,倒是有益琉璃忙道,“多谢昭仪成全”
她脸上货真价实的感激落在武则天的眼中,她笑得倒是更愉悦了些,想了想才道,“琉璃,若我真有能成全你的那日,必让你心愿得偿”
琉璃一怔,看着武则天意味深长的微笑,明白自己是终于通过了考验,不由也笑了起来,“多谢昭仪”
武则天微笑不语,又问了几句琉璃家中还有何人。琉璃一五一十都说了,眼见她打了个呵欠,忙道,“今夜实在晚了,琉璃也该告退。”
武则天笑着点了点头,待她退下,依依几个才从外面走了进来,自有司设整理床襦帷帐,武则天想了想却道,“依依,你过上片刻便去给阿凌传一句话。”依依忙走了上来,武则天便低低向她耳边说了一句。
依依本来见昭仪留了琉璃一人在屋里呆了半日,心里正不自在,听得这声吩咐,立时高兴起来,伺候着武昭仪睡下,也不顾夜色已深,便匆匆的去了后门的阁楼。
第二日,待琉璃早饭之后照旧和月娘去了武夫人那里,没多久,阿凌也步履匆匆的到了武昭仪面前。
又过了片刻,高宗身边的阿胜竟是亲自带着十二箱贡品绸缎过来了,什么蜀州的单丝罗,江南道的水波绫,阆州的重莲绫,满满的放了一屋子,而第一箱就是越州缭绫,武则天自然知道这是高宗对昨夜自己所受委屈的补偿,笑吟吟的收了下来,顺手便送了阿胜一个实心的金锁,正想把武夫人和杨老夫人也请过来赏玩一番,门口已响起了“圣人到”的声音。武则天往外走了几步,在西殿门口迎上了高宗。
高宗忙携住了她的手,“早说了如今你不必拘着那些虚礼,怎么又迎出来了?”
武则天笑道,“我不是特来迎陛下,是来向陛下谢恩的,那些绫缎颜色都极好,想是陛下觉得妾身如今体丰,穿不下以前的衣裙了,特意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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