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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平静。
落日的余晖映照在高耸屋顶上的琉璃瓦,折射出迷人的光晕,只是白玉阶廊人行匆匆,无人欣赏。
一个清秀的宫女端着茶水匆匆走向太子东宫,夕阳的影子拖在地上看起来有些瘦弱,她在宫门前深吸一口气,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寝殿的纱帘俱都垂下,遮得死死的,阴森地像是夜晚,只有梁顶上的八角长明灯微微亮着。
宫女楚燕不由放慢了脚步,往内殿挪去。
“喀嚓——”一声尖锐的器皿碎裂声毫无征兆地刺进了她的耳膜!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嘶哑而歇斯底里的嚎叫:“楚轻桀!有种你就杀了我啊!你这个胆小鬼!孬种!不得好——”
“啪——”的一个巴掌扇断了男人的嘶吼,硬冷的大理石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大约是被打翻在地。
这狠辣的巴掌声直打的宫女小腿打颤,连带着手中的托盘也跟着颤抖起来,她很害怕,她听得出这是谁的声音——曾经西楚皇宫中最有权势的人——二王子楚轻厉!
她犹豫着,想要退出去,万一看见不该看的,恐怕自己会死的很难看....
却在这时,那巴掌的主人似乎听到了她弄出的动静,冷冷喝问道:“什么人?!”
宫女被这如冬日冻霜的声音结结实实的冻住了,只好硬着头皮兢兢战战地走进去,里面的情景让她吓了一跳:尊贵高高在上的二王子正被束缚住手脚,浑身是伤的倒在地上,乌黑的血痂凝固在昂贵的绛红地毯上。
而他面前的高脚宽椅,正坐着一身着暗红裘袍的高大男子,面容朗锐而神飞,谁也不会怀疑那摩擦在金椅龙首上的手内蕴着爆炸性的力量,此人正是西楚皇宫的真正掌控者——年前刚回到西楚的大王子楚轻桀。
大王子一双如电光凛冽的眼眸淡淡朝宫女扫了一眼,可怜的女子只觉得这目光像是寒冬屋檐上倒挂的冰凌扎在身上,浑身汗毛都快炸起来了,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头更是埋得低低的。
终于,那威严的嗓音道:“茶放下,人走。”
宫女如获大赦:“谢...谢大王子!奴婢告退!”
楚轻桀说完也不再看她,扭过头去似笑非笑地盯着身为阶下囚的阴戾兄弟。
楚燕急忙又行了一礼,急急匆匆地退下了,临走还不忘关好门。
离开东宫的时候,楚燕娇弱的身躯隐藏在墙角连绵的阴影下边,目光注视着东宫紧闭的朱红大门,那宛如地狱的入口一般散发着阴森而诡异的味道。
连巡逻的侍卫倘若没有特别的任务,都是不敢从这里经过的。
清秀的宫女嘴角边似乎露出一点淡得看不清的微笑,旋即默默退去了。
阴暗的内殿里,二王子楚轻厉已经几乎说不出话来了,他的下巴被楚轻桀狠狠的捏着,喉咙间痛苦地溢出嘶哑的咯咯声。
只是那双目怨毒地盯着这位恨之入骨的兄长,简直像是要把目光变成锥子,企图将人活活钉死。
“楚轻厉,没想到自己会有今天吧,哼!”楚轻桀阴沉的面容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虽然看着仇敌落入己首,但一想到两人之间不可抹杀的血缘关系,大王子殿下就止不住地抽搐嘴角,丝毫没有报复的快感。
“....快杀了我!”楚轻厉倒也是个硬气的,半点不肯向胜利者低头,又或许是他知道四个痛快大约是自己最好的下场了罢。
大王子轻蔑地勾起一抹笑,朝屏风处瞥了一眼,淡淡道:“师尊大人,您说这个大逆不道的贼子该如何处置?”
话音刚落,原本空无一物的落地屏风之后果真慢慢淡出一道颀长的人影,浑身包裹在黑袍里面,一双深沉的眼眸仿佛有穿透力般的直扫过来。
“师...师尊....”被楚轻桀提在手里的二王子,忽然脸色大变,变得惨白无比,蜷缩的身体筛糠似的抖着,开始剧烈的挣扎起来。
不错,西楚的大王子和二王子都是魇皇教主的弟子,不过唐肃迟先是亲自前往东玄救回楚轻桀,后是一手助其夺回储位,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暗地策划才一举将二王子一党彻底打残,奠定了现在楚轻桀在西楚皇宫的地位。
很明显,现在出现在此处的魇皇教主,当然不是冲着挽救这个失势三弟子而来。
是的,楚轻厉是三弟子,楚轻桀是二弟子,那么大弟子是谁呢?
唐肃迟确实是极宠爱楚轻桀的,事实上,自从最为钟爱的大弟子于二十年前的宫变中不幸丧生之后,这份宠爱就转移到二弟子身上了而已。
魇皇大人始终坚信,他的大弟子没有死,一定还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最有可疑的就是蜀川。
于是,有了八年前西楚大举进攻蜀川,魇皇教主的意志占据了重要的地位。
然则二十载过去了,别说人了,就连半根毛都找不到。
楚轻桀像是扔掉什么脏东西一般,直接将二王子甩到魇皇教主的脚下。后者惊恐地、瑟缩着往后躲——这位师尊大人的恐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唐肃迟冷冷地望着他,就是看着一个死人,他也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伸出两根长的过分的枯瘦手指伸向对方...
“不!不——师尊....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恨我?!”楚轻厉像是不住地挣扎着,血色慢慢从他全身抽干似的退去,仍是不甘地哀嚎着,哀嚎着这个至死都不明白的疑惑。
虽然楚轻厉行事向来阴狠毒辣,可是对于这位实力恐怖的师尊,他从小就不甘丝毫的违逆,可是究竟为什么?无论他怎么做,师尊从未给他过好脸色!甚至亲自处死他?!
唐肃迟冰冷的眼神出现一丝波动,他垂下头,用极低极低的——仿佛从地狱里荡出来的嗓音,似讥似讽道:“到了地狱,告诉你那个淫*荡的娘,本座可以不计较她几十年前设计陛下离开本座,但是....她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不该为了让你即位而害死了陛下!”
唐肃迟从二王子惊骇莫名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日渐老去的脸,褪去了年轻的风华,容颜不在,霜白的两鬓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逝去的岁月,流走的时光。
“你....你竟然....呃啊啊啊——师尊...求你住手...啊——”楚轻厉疯狂地抓着自己的皮肤,滚烫的却渐渐干瘪的皮肤,尖锐的痛苦是他无力思考,大脑彻底混乱一片,只是凄厉的嘶喊着...
最终定格在一声尖叫上,戛然而止。
唐肃迟古井无波的目光流淌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世人只是道他唐肃迟在西楚创立魇皇教,与王室永蒂修好,拥有至高无上的荣耀与权力,受尽子民信徒的崇拜与信仰,却生生世世不能踏出西楚半步,为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