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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武艺,也不好推却,温柔地看了我一眼,方才跃上马去,不疾不徐地随在我的马车边,就如原来安亦辰守在马车边一样。
而安亦辰,此时正被人手足俱捆得紧紧的,打横缚在马背,那缚他的人还随手给了他一鞭子,喝道:“给我老实点儿!”
安亦辰被打得身体颤动了一下,却也不抬头,长长的黑发凌乱地从马上飘下来,让人看不到他的容颜和神色。他的心里一定在恨我吧?他愿意为我付出所有,牺牲所有,我却把他连人带心踩入污泥最底层,让他在往日敌手前承受最难堪的羞辱……
我胸口抽搐得有些疼痛,勉强坐定,已被夕姑姑扯得摇来晃去。她泪水纵横,低低哭泣道:“公主,你不能这么对待二公子啊,纵然他有不是之处,这么多日子,你当真看不出他的心吗?你就是不喜欢他,也不能这般折辱他啊!”
我烦恼地推开她,低声道:“我没打算折辱他。”
“可你看,你看他们在怎么对待他。”夕姑姑的心疼溢于言表,估计心里只恨自己不懂武功,不然早就冲上去救人了。
我闷闷地道:“再等等吧,反正已经说好了,用他换弟弟回来。到时候他还是安二公子。”
一路车行辘辘,料想等平阳守军发现一地死尸时,我们带着安亦辰已到百里之外了。
而第二日清晨,萧采绎已将拟好的书信交给我和母亲看了,派人分别送往京城的安世远处和沧南延陵镇的安亦渊处,要求以安亦辰交换皇甫君羽,地点约定在肃州最接近沧南的赤城。
大约行了三天左右,我们已到达了赤城。赤城本有近两万驻军,加上接近沧州大本营,已经远远脱离了安氏的控制范围。我们将在这里等待安氏的回复。
赤城虽然不大,但萧采绎及大表哥萧采络显然经常巡视此处,一色的官衙客房都是齐全的。萧采绎挑了最好的两间房,将我们母女安排妥当了,才去安顿自己的部属,打听安氏的消息。
第十四章飞凤误蛟龙(3)
我颠簸了这么多日子,早已倦乏了,有意好好休养一番,但见母亲形容憔悴,坐立不安,分明极为君羽担忧。加之白衣悄悄和我说了,母亲的病并未除根,需得好好调理,禁不起风浪,我只得打起精神来,陪着母亲说话,得便就开解她一番。
等回到自己房中,我又看到同样坐立不安的夕姑姑,她长吁短叹地对我说:“栖情,亦辰那孩子,从来没有吃过什么苦,这几日被捆着扔在马上,缺吃少喝的,气色差得可怕,看样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这样折腾下去,我担心他吃不消啊。公主,你看,他对我们,其实一直是很好的,对不对?”
我也不安,只是不好表现出来,第二日趁着萧采绎来看望我,便道:“绎哥哥,那个安亦辰,虽然坏了点儿,可对我和夕姑姑还算不错。夕姑姑心软,看不得他受苦,想带些食物去看看他。”
萧采绎不以为意道:“他就关在官衙后的地牢里,夕姑姑想去探望,随时可以去,只是万不能把他放跑了。我们还等着用他换回君羽表弟呢!”
他笑得神采飞扬,“从此你们一家都在肃州住着,开开心心的,我也可以时时看到你了,多好!”
我不禁笑了。的确,时至今日,只要一家人能团圆,和和乐乐地生活着,已是战乱流离后的大幸了。我盼望着,我和母亲、弟弟住在一所不大但精致的院落里,每日里弹琴吟诗,赏风望月。春日里,我们在百花盛开蝶舞翩飞的园里漫步,夏日里,我们围着满池荷花躲在大芭蕉树下纳凉,秋日赏菊,冬日晒太阳。或许,以后还会有白衣的药香,可以将整个院落笼成幽篁仙林中的世外桃源……
萧采绎犹怕我委屈,递给我一面镶龙凤金丝的玉制令牌,道:“这里全是驻军,军令如山,素来是不认人的。你最喜欢乱闯了,可别引起什么误会来,就带着这个令牌吧。若有人喝问你,你亮出这个来,人家自然知道你是萧氏至亲,绝不敢为难你。”
我笑嘻嘻道:“绎哥哥还是和以往一样待我好。”
萧采绎望着我的眸光渐渐深沉明亮,语气也温柔了许多,“那是自然,栖情永远是绎哥哥最心爱的女孩。”
我到底已不是当年那个十三岁的小女孩了,心里跳了跳,便觉出他话中似另有深意,忙道:“对,绎哥哥也永远是我的好哥哥。”
哥哥而已,绎哥哥,你可千万别有旁的意思啊!我已有了白衣,多了一个安亦辰,已让我不胜其烦,绝不能再多出一个萧采绎来。
哪知,萧采绎下句话却让我十分震惊,“绎哥哥嘛,自然永远是你的好哥哥。但旁的人,你可要小心了。特别是那个白衣,我总觉得他阴阳怪气,怕对你不怀好意呢。”
我失声笑道:“绎哥哥你说什么呢,我十四岁就和他认识了。这些年,他不知帮了我多少次呢!”
若没有我的白衣,便是绎哥哥,也无法把我从安氏手中救出来吧。
我又想起那个被关着的安亦辰了,一时心烦意乱,不让萧采绎再说白衣的不是,借着要睡午觉,连推带搡把萧采绎推出了门。
一回头,夕姑姑含着泪,在往食盒里收拾饭菜准备送给安亦辰了。她一边收拾,一边唠叨着,“那孩子瘦了好多啊,脸上雪白雪白的,生生被折磨成那样!估计心里也很不好受吧,他一向要强……”
夕姑姑的年纪可能真的大了。她年轻时,似乎没有这么唠叨。
夕姑姑去了大约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总以为她达成心愿会开心些,谁知她一回房便守在我床边哭,生生把我的瞌睡全给哭跑了。
第十四章飞凤误蛟龙(4)
“夕姑姑,怎么了?”我心里嘀咕,难不成狱卒胆大包天,弄死了安亦辰不成?
“他不肯吃。他说他吃不下。我就奇怪只是几天时间怎么就虚弱成了那样,原来他不曾好生吃东西。他生生想作践死自己啊!”夕姑姑哭得肝肠寸断,泪眼迷离地求我,“公主,那孩子心里只有你,你去劝劝他好不好?”
我有些茫然地盯着夕姑姑原样提来的食盒,震惊了好久,才回答道:“好,我去。”
安亦辰,那般骄傲坚强的人,居然有了求死之念?可我已经不想让他死了,绝对不想!
地牢昏暗的甬道里,夕姑姑提了琉璃灯,战战兢兢地在前方引着路,哽咽道:“公主,你看,这里是人住的地儿吗?”
狱卒将牢门打开了,恭敬地退下,留下我掩了鼻子四下张望。
褐黑的墙,潮湿的地,冰冷的铁栅,腐烂的稻秸,垂落的镣铐和无声的人影。
那个,单薄得像纸一样的人影,是安亦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