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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然掩了伤感,我安静地从袭玉掀开的帘下步入车厢,将手搭上母亲的额头。
虽然覆了一次又一次的湿棉布,母亲的额头仍然烫得怕人。她的眼紧紧地闭着,曾经灵动的长睫无声无息地盖在眼睑,如僵死的蝶翼。
我一遍遍地抚摸母亲滚烫的脸庞和身体,越来越害怕,哑了嗓子低问:“颜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到下一个镇子?”
颜远风抬起眼,眸子黯沉如漆黑的夜,更显面色苍白得可怕,提醒着我昨日他所经历的那些血战,经受的那些创伤。他的嘴唇已经干裂,起了好几个水泡,嚅动了好一会儿,才道:“忽哲怕再被安氏军队缠上,走了寻常私自进出关门的商队所走的偏道,据说要在两天后,才能到比较大的镇子。那镇子,已经属于黑赫地界了。”
两天!我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尖怒的惊叫,狠狠搡了一把颜远风,低吼道:“不行!两天,你想害死我母后吗?”
颜远风闷哼一声,捂住被我搡过的部位,额上已滴落大滴汗珠,连唇边都痛得失去了血色。
我一定搡到他的伤处了。我有些愧疚,放缓语气,道:“对不起,颜叔叔。你伤得重吗?”
颜远风勉强笑了笑,道:“我没事,几处皮外伤,休息两天便全好了。至于娘娘……忽哲已经派了好多对当地比较熟悉的将士出去,只要打听到当地比较有名的大夫,就重金先带过来医治。估计……应该快了吧。”
他这样说着,焦灼已如游鱼在幽深如潭的眼底滑过,带了几乎可以触摸得到的质感,那样清晰地在我的心头游过。
颜远风,其实比我还着急。
那么多年,他对我好,还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吧?那掩在眼中的忧伤,莫非只因他对母亲那种近乎绝望的渴盼和希冀?
我也很失望,失望得连车厢里的阴暗都在直迫人心。总觉得听他唤我母亲名字的那一刹,心中有个朦胧的希望破碎了,如摔成碎片的琉璃盏,怎么拢也拢不回原来的完美晶莹。
于是,我跪在母亲身边,将头埋在母亲肩窝中,落泪。
泪水滴到母亲皮肤,母亲抬了抬手,又无力地耷拉下去,深陷的眼窝中,慢慢沁出了滚热的泪珠。
她感觉到了,也许也听到了。她一定想如以往一般,将我拥在怀里,温柔地拍着我,唤着我的名字,说着,没事,没事,母后在呢。
我用帕子挡住眼睛,无声凝噎。
母亲,母亲,你一定要醒过来。前路多艰,你要告诉我,我该怎样才能走下去。
到了半夜,母亲已经完全昏迷。
因母亲病重,我通知忽哲和颜远风就地扎营,待母亲病势稍缓再动身。
忽哲派出的人各自带了郎中过来,足有四五个。
我看着那些老头子们哆哆嗦嗦地把金针往母亲身上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问起病因,有说肝火上扬,有说气血两虚,还有说得了伤寒,我气得差点儿把金针全扎到那些老头子身上。
一直折腾到天亮,我已疲惫不堪,头疼得厉害,却依旧不敢稍稍合眼,只在母亲病榻前踱来踱去。我只怕一闭眼,母亲便不见了,就像父亲一般,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公主,公主,您歇会儿吧!”我的侍女袭玉和小雁焦急地在我身边跑来跑去,一会儿递茶,一会儿送汤,催着我坐下来休息休息。
我烦躁得恨不得把她们赶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