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鞋尖上的一对珍珠居然是彩色的,一只偏紫色,一只偏黛色,映着屋里的灯光,发出莹莹的五彩红晕,比三小姐以前那双镶了龙眼大珍珠的绣鞋还要金贵。那小踏板上垫着一块雪白的羊毛小毯子,长长的毛,堆云积雪一样,将摆在上面那双粉黛色的缂丝绣花拖鞋衬得更加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翠袖姑娘,这就请吧。”碧螺看见翠袖的眼睛跟长了钩子似地,往掀开了一半帘子的暖阁里面勾过去,便不动声色地挪了两步,站到翠袖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翠袖赶紧将目光收回来,低了头,两排长长的睫毛如扇子一样挡住她如海一样翻滚的心思,低声笑着福了一福,道:“那就劳烦碧螺姑娘帮翠袖通传一声,就说翠袖在厢房里候着。三小姐什么时候想叫翠袖伺候,翠袖随叫随到。”
碧螺将手放在腰间,也屈膝还了一礼,点头道:“姑娘放心,自当为翠袖姑娘传到。”
这个碧螺看似软乎,其实辞锋锐利,将自己堵得一句话都不能多说,一步都不能多走。
翠袖打点起精神,全力应付碧螺。
看着翠袖端庄典雅地往外走,碧螺撇了撇嘴,转身正要进去,却见眉尖有些气喘吁吁地跑进来,对碧螺道:“快,快给三小姐盖上袷纱被,宋大夫马上过来诊脉,然后再去外院给大都督瞧病……”
碧螺惊得跳起来,来不及问大都督何时回来的,又如何生了病,只是一个箭步进了暖阁,对侧躺在长榻上的齐意欣屈身福礼道:“三小姐,宋大夫进来诊脉了。”
刚给齐意欣盖上袷纱被,宋大夫已经拎着药箱大步走了进来,问道:“三小姐什么时候醒的?”
上官铭和宋大夫是亦师亦友的关系,见状赶紧起身问了好,便道:“刚醒,还没敢动呢。”
宋大夫知道上官铭是学医的,西医、中医都有涉猎,又同齐意欣是未婚夫妻关系,上官夫人回去的时候,便让上官铭留下,专门照看齐意欣。
上官铭当然求之不得,住在暖阁外面的隔间里,除了每天睡两个时辰的觉,别的时候,都在精心照顾齐意欣。
宋大夫便让上官铭让开,自己坐到齐意欣侧躺着的长榻上,先给诊脉,然后从药箱里拿出了从外洋带回来的听诊器,给齐意欣听诊,还翻看她的眼皮,瞧了瞧她的眼睛,又让她伸出舌头,看了看舌苔。
“你觉得怎样?有没有恶心、呕吐的感觉?”宋大夫一边听诊,一边问。
齐意欣摇了摇头,只觉得有些微眩晕的感觉,到没有别的感受,便道:“只有点头晕,并不恶心,也不想吐。”
宋大夫放了心,道:“还好,恢复得很快。你可以起身了。不过要慢一些,不能起得太急。走路的时候,最好要让人搀扶。——你后脑的伤势看着比较严重,现在看起来都是外伤而已,没有伤到内里,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齐意欣听了宋大夫的话,不由腹诽:人都被打死了,还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宋大夫见齐意欣面色奇异,挑了挑眉毛,问她有什么问题。
齐意欣忙笑道:“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就是想起来去……沐浴。”本来想说洗澡,可是想起这里的人都文绉绉地说“沐浴”,到了嘴边便改了口。
宋大夫点点头,道:“暂时用温水擦洗一下就行,不要泡到浴桶里面。如果实在想泡,记得用温水,不能用热水。”
交待完齐意欣的事项,宋大夫又留了两包药下来,让丫鬟给齐意欣煎了吃,便拎着药箱,匆匆地走了。
上官铭都没有来得及跟宋大夫说话,赶紧跟着送到门口。回来摸着脑袋自言自语地道:“宋大夫怎么了?今天生病的人很多吗?像是要赶着去给别人看诊一样……”
眉尖给蒙顶和碧螺使了个眼色,蒙顶和碧螺便来到长榻边上,问齐意欣:“三小姐要不要现在去净房?想不想什么吃的?”
齐意欣方才觉得有些口干舌燥,嘴里更是一股中药味儿,肚子跟着咕咕叫了两声,似乎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呃,都有些什么吃的?”齐意欣不敢造次,小心翼翼地询问起来。
眉尖和碧螺将齐意欣小心地扶着坐了起来。
上官铭见状,便走到外面的隔间,将暖阁的门帘也放了下来,对屋里头的人道:“你们好生服侍三小姐,我去厨房吩咐三小姐爱吃的东西。”说着,又叫了个刚留头的小丫鬟过来守着门,自己去跟小厨房要吃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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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如梦初醒下
齐意欣在两个丫鬟眉尖和碧螺的搀扶下,慢慢从长榻上起身,坐了起来。
蒙顶赶紧拿了个杏黄色细棉布绣缠枝莲的大迎枕过来,放在齐意欣背后。
齐意欣知道自己的头晕,大概是有些脑震荡的后遗症,只有行动缓慢一些,将养一些时日,就能复原,应该不严重。
靠在那大迎枕上,齐意欣定了定神,往暖阁里又扫了一眼。
她睡得这个长榻,是在南窗底下。长榻对面是两张宽宽的紫黑色的太师椅,太师椅中间摆着造型古朴的茶几。暖阁西面是一排齐屋顶的多宝格,里面的架子上,琳琅满目地摆着一些瓶胆剑琴,还有一些插枝花卉,看着都是新鲜的花儿,不过也许是做得逼真的绒花。多宝格旁边有一个小小的拱门,垂着藕荷色的轻纱门帘,遮住了里面的内室。
齐意欣默默地看了一眼,便将眼光放到暖阁的东面,也就是通往外面隔间的月洞门这里。月洞门旁边有一个半人高的黄釉粉彩蕉叶美人觚,里面插着一丛丛囊球状金黄色的菊花,十分趣致。
看着齐意欣盯着那美人觚出神,眉尖笑着问:“三小姐,可是喜欢这美人觚?”
齐意欣转过头,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丫鬟一眼。她和几天前她看见过的那个叫“翠纹”的丫鬟穿得差不多,都是身上套着比甲,腰间扎着汗巾,下面是宽宽的阔腿裤。只是翠纹身上的颜色更艳丽些。
齐意欣记得,翠纹身上的比甲,是桃红色。腰间的汗巾,是宝蓝色。下面的阔腿裤,镶着一道又一道富丽堂皇的澜边,让人一见只觉得五光十色,移不开眼睛。
这位丫鬟身上的比甲却是鸭蛋青,腰间的汗巾是淡牙色,下面的阔腿裤更是青灰色。颜色十分淡雅,站在那里的时候,很是沉静安祥,如一抹淡淡的影子。
也许这样的做派,才是真正的丫鬟做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