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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惧怕。
他开始吃饭。
最近,他的食欲大减,每顿只喝点粥。
米嘉嘲弄地笑了笑,一边吃饭一边说:“你的意思是,如果你现在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就可以不死了?这真是一个长寿的好办法,应该在我们的健康节目里推广一下。不过,如果
大家都坐在床上不动弹,我们的饭从哪里来呢?”
作家听出了话外音,讪讪地看了看她,然后埋下头,慢慢地咀嚼。
这时,米嘉的电话响了,她放下筷子,接起来,粗声大嗓地问:“谁呀?……什么广告款?……一直没接到?……那怎么可能呢!……”
放下电话,米嘉忿忿地骂道:“妈的,我怎么认识的都是一些怪人!”
听了这句话,作家和伏食,两个吃软饭的男人,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她。
别墅中四面八方的玻璃和镜子,照出千百个伏食,照出千百个作家,照出千百个米嘉。千百个伏食和千百个作家,一起看千百个米嘉。
6月10号,又是月圆之夜。
米嘉和伏食躺在床上,无声无息。
米嘉知道,伏食没睡着。而且,她也知道他知道自己没睡着。
自从梦中那匹狼突然暴露出人类的笑,就像捅开了什么秘密,它连同那个怪梦一起消隐在黑夜中。
平时,伏食很少正视米嘉,很少笑。
米嘉最熟悉的,只是黑夜中他那根永远硬邦邦的东西。他的眼睛是陌生的,他的笑更是陌生的。
有一次,米嘉忽然想到,这个笑似乎像伏食的……头皮不由一麻。仔细想想,似乎像,又不太像。
那种笑,就像一个熟人戴着一个陌生的脸谱,让你猜他本来是谁,然后他在你面前走来走去,看着你怎么都想不出来的样子,实在憋不住,“扑哧”笑了出来……
在那个怪梦中,米嘉每一次都热切地盼望伏食出现。如果说,一直跟随她的那个诡怪东西,就是伏食本人的话……
米嘉越想越恐惧。
——黑夜里,她侧身睡着,在怪梦中那片荒原上惊惶跋涉。而伏食就紧紧贴在她的背后,如同怪梦中那个永远甩不掉的毛烘烘的东西……
后半夜,米嘉感觉到伏食爬起来了。他依然没有穿外衣,无声地走出去。
米嘉有些恼怒——如果,他就是它,那么,他在梦里追赶自己那么多日子,今夜,她要反过来跟踪他一次了!她一定要知道,他到底去干什么!
5月12号那一天,也是月圆之夜,伏食一如既往地消失了。那次,米嘉就想跟踪他,却没有足够的胆量。那时候,作家还没有住进玉米花园,她感觉自己人单势孤。
今天不一样了,怎么说也多了一个人。
走到作家的卧室前,米嘉敲了敲门。
“谁!”
“米嘉。”
“有事?”
“快起来。”
“干什么?”
“他又出去了!你跟我出去看看,他到底去哪里了。”
“算了吧,深更半夜的……”
“你怎么这么窝囊呀!”
“米嘉,今天我的两只腿疼得厉害……”
再纠缠下去,伏食就没影了。
米嘉不再理睬这个废物,干脆一个人出去了。
月亮越亮,草木越暗。
伏食似乎处于梦游状态,他直着身子,梗着脖颈,垂着双臂,专心致志朝威虎山上走,始终没有回头。
米嘉穿着一双厚底的拖鞋,走着走着,左脚的鞋底和鞋帮断裂了,她就穿一只鞋光一只脚,继续追随。两只脚不平衡,走得更累,她一咬牙,把另一只拖鞋也扔了,索性光着两只脚走。
高低不平的石阶,硌着脚板,很难受。而且,她的右脚脖子还被荆棘划了一个口子,火辣辣地疼。她从小在大上海长大,第一次吃这样的苦。
她不敢看脚下,眼睛一直盯着伏食的脖子,担心他突然转过身来。
一个女人,跟着一个男人,越爬越高。草越来越深,树越来越密,两个人似乎行走在梦中那个毛烘烘的东西的身上。
有一只像蝙蝠“呼啦啦”飞过。传说蝙蝠是吸血鬼变的。黑糊糊的树林里还有一只什么鸟在孤单地叫着:“哇呜——哇呜——”
他到底要去哪里?
他到底去干什么?
米嘉忽然想到了梦中那个白白嫩嫩、单凤眼、小嘴巴的女子,她在和米嘉擦肩而过时,曾经低声说:在你感觉万无一失的时候,请回一下头……
她盯着伏食的背影,一直朝山上走,从没有想过身后。也许前面的伏食只是个幻影,真正的伏食正在她身后,紧紧跟着她……
她猛地转过头,朝后看去——树木,茅草,荒凉的山路,没有一个人。她离玉米花园已经很远了,离人间已经很远了……
她的心里更没底了。
当她转过头来时,发现伏食已经停下来。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
米嘉一下就跳进了路边的茅草中。
她压制了一下急促的喘息声,从茅草中朝他望去,伏食慢慢转过头来……
米嘉差点昏过去——她看见伏食的双眼闪着绿光,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睛!米嘉忽然想到,这个男人夜里从来不睁眼!
那两束绿莹莹的光从米嘉藏身的草丛上扫过,似乎没发现什么破绽,他再次转过身去,继续朝山上走了。
米嘉瘫软在草丛中,不敢继续跟踪了,在伏食走远后,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山。
从这一夜之后,米嘉住到了另一个房子里。
她再没和伏食做过爱。
分居,无疑是对伏食的一种暗示。
她不敢直接赶伏食离开。
对于作家,米嘉不抱任何希望了,早就想赶他走。可是,她没有那样做。在伏食离开之前,这个废物最好留在别墅里。
后来,她再没有问过伏食夜里上山的事,月圆之夜成了两个人之间的某种忌讳。她甚至很少和他对视,只是偶尔从镜子中看看他。
每次她通过镜子看他时,都发现他正在镜子中看自己。
第八章:爸爸爸爸,你给我讲故事
自从太太出差回来后,我总感觉这个太太似乎和离开的那个太太有点不一样。
眼睛稍微大了点?嘴略微小了点?个子略微高了点?总之,她跟太太至少有2%的差异,这差异融化在她的脸蛋、身材、声音、气质中,很难说清。
这天晚上,我和她躺在床上,终于说出了我的猜疑。
她笑了,坐起来,看着我,举起两只手,把两只眼睛往中间移了移:“这样呢?”又把嘴朝上边推了推:“这样呢?”又把鼻子朝上揪了揪:“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