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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笑话了一点点。”静兰在熹微的晨光里笑开,忽然也想打趣起他来。
靳长空蹭地放下手来,惊愕望静兰。她,她是在跟他开玩笑?
袁静兰回头望他,“肚子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粥来。”
靳长空一急,也顾不得自己会不会从床上掉下来,一把扯住静兰的手肘,“你呆着,我自己来!你的病还没好利索,怎么能这么整晚坐着看着我啊!你这要是再病了,我真是要自杀谢罪了!”
袁静兰笑起来,“是还有病,不过已经好多了。我当年的病是在身上,不过根儿还是在心里。自打小桐跟兰泉婚后,我就学着劝慰自己,该忘的忘了。我也不允许自己继续病下去了,我还得带我外孙子呢。就是拼了这条老命,我也得亲眼看着我外孙长大成人了啊。”
靳长空再度怔住。眼前的静兰,真的是不同了……
当初他刚回国来,在医院里看见的静兰,通身仿佛还都笼罩着一层灰色的雾霭。长空知道,那是多年积郁的怨。可是此时,静兰站在青蓝色的晨光里,周身通透,人如其名,仿佛真的是一株静静开放着的空谷幽兰。无欲无争,自在清净。
500我想要的是……(第三更,下午加更)
“静兰你……”靳长空不敢确定,却还是按捺不住问出口。此刻天光幽蓝,房间里没点灯,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柔和静谧,是不是人心也最易安定?所以他是不是可以试探着,问一问,“静兰你,还爱着万海么?”.
袁静兰手指轻轻一抖,静默了良久,久到靳长空都懊丧地砸自己的头,埋怨自己又问不该问的问题而让静兰不开心……就在此时,袁静兰轻轻一笑,“其实爱恨从来不由人。爱就是爱了,就算曾经也恨过怨过,不过还是爱。”
袁静兰转身面对长空,面色宁静,“我曾经以为我是后悔的。以为如果时光可以重来,我一定要选择逃开你们靳家人。其实就在刚刚,你睡着的时候,我还在这样想——可是说来也真的是奇怪,就在你这一刻问出口,我的心里却奇怪地变化了答案……”
静兰缓缓闭上眼睛,“我忽然决定,不后悔了。后悔也许是人生里最要不得的感觉,因为许多事情经历过了便永远无法推翻,如果后悔便是人对自己的否定。其实,这又是何必?每一刻的决定都是自己做出,都是发自心底的想法吧,所以又何必用后面一刻的心情来否定前面一刻的心情?只要每一刻的心情都是真实的,都是从心底生发的,就够了。没必要再后悔。”
“我不再后悔遇见靳家人,不再后悔跟长空你打嘴仗,更不后悔——爱上万海。”
袁静兰尽管深深吸气,还是忍不住泪珠盈睫,“如果时光倒流,命运让我再一次遇见他,我想我还是会无可抗拒地爱上他。因为他是那样耀眼的少年,我怎么可能不心动?如果拥有了爱情,却也同时要背负爱情带来的悲伤,得失之间,我想这也是公平的。累”
靳长空静静望着袁静兰,继而缓缓垂下头去。他明白,他输了一生。当年狂气掠夺,可是在静兰心中,他永远无法与万海抗衡。
“那你,是否还会想要回到万海身边去?”靳长空费力问出心底最大的那个疑问。
妹妹靳欣对他说的话再度在靳长空心底萦回,“其实静兰,你可不可以让我照顾你?”
袁静兰摇头笑开,“长空,你在说什么啊……”.
那年春节,新兵们也享受到了休假的待遇,整整一个星期不必出操,大家都能躲在营房里睡睡懒觉萌。
可是那几天里,靳万海却迅速憔悴下去。
本来文艺女兵们很多人对靳万海极有好感,毕竟他出身名门,又拉得一手好手风琴,气质更是白瓷一般清透宁和,自然是凄苦的岁月里女孩子们满分的梦中之人。可是那几天,静兰也频频听见女兵委屈地说,跟他打招呼他跟没听见一样,不但不见了之前的阳光笑脸,反倒跟阶级敌人似的。惹得小女孩们纷纷揣度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这才让他那样冷脸相对。
于静怡也难过地过来找袁静兰。
于静怡本来就是军队干部家庭出身,所以参军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于静怡被留在团部干文职,跟静兰他们驻地还有一段距离。是趁着休假坐了两个小时的大解放才来到的。
万海那种行尸走肉的神情让于静怡大受刺激,她找到袁静兰就落了泪,“我本来不用来兰州军区,其实就是为了他。他平常跟我也还说说笑笑、知冷知热,可是这是怎么了?”
“他不搭理我,我还没关系;可是我总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这样一日一日憔悴下去。你看看他都塌腮了,黑眼圈那么重。他要是再这么瘦下去,他身体怎么受得了……”
袁静兰也是难过,只能安慰于静怡,“他来的火车上有点晕车,再加上到这边水土不服,所以可能是这个原因。静怡你别多想,回头他慢慢适应了这边的水土就好了。”
于静怡觉得也有理。万海身子的根基本就不是很好,遇到干燥的气候就容易咳嗽发烧。于静怡嘱咐了袁静兰帮着多照顾万海,毕竟于静怡自己没办法天天都跑过来。袁静兰只能答应,于静怡也算放下心来。
两姐妹慢慢说点轻松的话。于静怡就笑,“我怎么觉得大哥有点不对劲啊?咱俩刚才在食堂吃饭,再到一路从开水房走回来,大哥怎么给做贼似的一直跟着咱们,还偷偷瞅着咱们啊?等我回头跟他说话,他反倒走一边去了,倒像谁欠他八百吊似的。”
于静怡的形容也逗乐了袁静兰。虽然心中苦涩,但是静怡的形容的确蛮形象。静兰也没想到堂堂靳家大公子最近学会了贼眉鼠眼,怎么看着都不像好人。
是他理亏,静兰也明白。那是个骄傲到恨不得脚后跟儿都翘天上去的家伙,所以就算他酒醒了之后知道自己错了,他也不会正大光明跑到她眼前儿来道歉;可是又良心不安,就只能这么贼眉鼠眼地瞄着她、跟着她.
“估计这位大公子也是水土不服吧。在家千日好,出门半日难,他肯定还是不适应部队的生活。”
于静怡也叹息,“是啊。但愿他们俩都早点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