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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固凤珣的地位暗中举动太多,并不使他十分愉快。体谅皇后对儿子的苦心,顺乾帝并没多做表态,毕竟太子为国祚之本,皇后虽然过于热衷拉拢权贵,倒也无伤大妨。今日能让皇后难上一难,他也暗生快意。
施礼完毕,皇后娘娘笑了笑,对垂着头的月筝说:“抬起头来本宫瞧瞧。”这吩咐并不热心,就带出了些许的不屑。凤珣的脸色也立刻青灰了几分。
月筝依言抬头,一殿的人全都把目光集中在她身上,皇后娘娘细细端详,这情景让月筝想起月阙在集市上买入菜的鸡鸭。“啧啧,”皇后摇头赞叹,“这小模样,果然倾国倾城……”心意一动,皇后娘娘眸光闪动,看月筝的眼神也柔和些许,语气里的讽意消散无踪,“过来本宫身边坐!”
凤珣大感意外,露出惊喜的表情,难道是母后知晓了他势在必得的心意,向月筝示恩?顺乾帝看着他掩不住的笑意,暗暗摇头苦笑。凤珣这孩子……作为未来的帝王,还是缺乏历练琢磨,心思全都让人瞧得一清二楚,而且总是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所谓到皇后身边坐,不过就是坐人家身边比较靠近的小桌。这样一来,月筝和杜丝雨简直比肩而坐。
杜丝雨十分动情,拉着月筝的手,眼泪都流出来了。“月筝,六年都没见到,你……长大了,这么漂亮了。”说着还像姐姐一样抬手为她理了理流海。
月筝看着她,杜丝雨的真挚让她心里百味杂陈。六年里,她坏心地希望杜丝雨越长越丑,不复儿时美貌,可惜,杜姑娘的美名从京城传得全国皆知……她又希望在名利富贵的漩涡中,杜丝雨变成像皇后娘娘那样满腹心机奸诈做作的美女。今日一见……杜丝雨还如年少时那般善良美好,甚至更加出色,容颜气度样样超过她的预料。
“丝雨,你也变得更美了。”月筝努力地掩饰自己的失落,与杜丝雨执手相看的这一刻,她才不得不向自己坦白,她一直想成为的是凤璘喜欢的女子,其实……就是杜丝雨这样的女子。就连她自己都不想承认,她把丝雨当成目标,日夜苦练不过是想超越她,让凤璘再看见她俩时,会觉得她毫不逊色。
皇后娘娘和左近的诰命女眷们寒暄了几句,又把目光投向月筝,“你父母可好?为何现下独自回京?”
月筝在心里冷笑了两声,这么问不是拐弯抹角嫌她瞎凑热闹么?面上还是一派娇甜,盈盈起身回复皇后的问话,“机缘凑巧得一物件,得知圣上甚爱此物,便火速进京献宝。”她说话间带了几分顽皮,神情活泼,惹得顺乾帝心情大好,只觉得小丫头可爱伶俐,朗声问她所献何宝,还戏谑道如不中意,定要好生责罚于她。
月筝把贴身携带的画轴双手奉到顺乾帝席边,太监接过。殿上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翘首注目原家小姐所献之物。凤珣有些紧张,如果月筝所献之物不能让父皇动心,这众目睽睽,笑柄就重重落下了。母后更有了诸多借口,不赐月筝入选资格。
顺乾帝笑看了殿中众人一圈,这才吩咐太监打开画轴——原本就安静下来的殿宇更加鸦雀无声,顺乾帝惊喜得半天说不出话。半晌才豁然起身,小心翼翼地轻抚画轴,“这……这是谢涵白的画作!”
离得远或不懂行的女眷们见皇上高兴得语不成声,也心下骇然,看来这幅画实在了不得。
“宣曹侍郎进宫!”顺乾帝也无心饮宴,亲自从太监手里接过画卷,“宣严相,杜尚书等人速速入宫!”扔下这么句旨意,便带着随从直奔前殿而去,只剩隆恩殿上面面相觑的诰命女眷。
杜丝雨微微而笑,“谢先生的画作,皇上求索多年,今日终于得偿所愿,真是可喜可贺。就连家师也对谢先生的作品心悦诚服,渴望赏鉴。”
月筝满是自豪地挑了挑嘴巴,状似矜持,心里早乐开了花,连声暗赞:师父你行啊。在凤珣欣喜的眼睛里,她的笑容越发璀璨媚人。
皇上一去,虽然有几分扫兴,却让女眷们略微放松,气氛更热闹了些。
酒过几巡,皇后娘娘笑容满面地看着月筝,“小筝儿既然能得到谢先生的画作,想来与之颇有渊源。当年曹谪仙曾在玉昆湖畔偶闻谢先生抚琴,一直夸赞到今日,不知小筝儿可学得几分?丝雨,今日你且歇下,让小筝儿一展才华,抚琴助兴吧。”
这话里的机锋傻子都听得出来,凤珣又刷地冒了一后背冷汗。杜丝雨的琴技名震京城,是名师曹淳的得意弟子,母后把月筝与她比,明摆着要月筝出丑。
月筝也不推辞,起身来至殿中摆好的琴案上,略一思索,轻轻抬起纤纤素手按在弦上,突然有点想哭,六年来的痛苦练习,所为不过就是此刻的一鸣惊人。稳了下心神,指尖轻动,一曲谢涵白亲自谱写的《江上月》行云流水般从弦上奔流而出,听得满殿众人瞠目结舌。
直到月筝奏毕盈盈起身向大家行礼,殿上还是毫无响动,所有人都被这天籁之音震慑,久久不能回神。
“好曲。”一个清朗的声音从殿门外响起,俊丽的一袭英挺身影悠然走进殿来。
第8章取舍得失
一殿人的灼灼目光都随着来人潇逸随性的步伐移动,那样炽热的注视下,安然徐行的年轻男子面带浅淡微笑,对周遭的一切冷然罔顾。他缓缓走向琴案,却停在三步开外,线条完美的嘴唇有些流气地嚅动了下,他的眉目太过俊美,浅薄的嚣张映照在玉致天成的俊颜上,却变成带了妖艳韵味的霸戾。
月筝坐在琴后愣愣抬眼望他,一定是他,只有曾经那样美丽的少年才能长成如此俊俏的男人。他微笑的时候,还是她记忆中深刻不去的样貌,长长卷翘的睫毛低垂下来,遮住冷光流溢的黑眸。
北疆的烈阳晒去了他的白皙,暴烈的风沙却没使他的皮肤粗粝,康健的肤色使他细腻的肌肤显出极为悦目的釉色,宛若天工杰作的完美五官配了这样绝佳的质地,每一个弧度都绝美无暇。如果他像儿时那样白皙,这样的俊俏难免流于文弱脆稚,就算能有如今深藏眼底的冷漠决然,不过只会显得任性骄纵。偏偏大漠荒野给了他这样野性难驯的傲骨,他不再是白玉细琢的富家少年,他是墨石雕刻的桀骜男子。月筝想起了他策马扬尘的背影,他的冷厉决绝此刻尽然深藏晶黑眸底,浮泛在眉梢唇角的流气张扬竟让她飞快一阵心痛,别人不懂他,她……明白。
“你……”凤璘似乎不太确定地再次深深看她,“月筝?!”
月筝骄傲地挑眉看他,突然无比满足,六年来她不就是想看他这样惊诧意外么。他的墨眉微微高掀,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之情,“果然成了举世无双的女子……倾国绝艳。”后面四个字语气变得缓慢轻浅,似低喃更似叹息。月筝听得心里重重一麻,脸颊也骤然飞霞,她有点儿心情复杂,这小子……变得很会调戏女子么,虽然嚣张得有点儿欠收拾,总比小时候不言不语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