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处置
褚敬斋在旁边,直到周氏少夫人出去,上来带着一脸酸笑送药:“公子,您才好,这身子还是悠着点儿。”
“我知道,要你说。”郭朴三分恼羞成怒,三分不自在,呛了多话的褚先生一句。素来小心眼儿的褚先生居然没有生气,等郭朴喝过药,出来对自己皱皱眉,学着郭朴的话:“倒要你说,真多事!”
他捧着药碗扬长而去,遇到两个家人来回事儿,老远就躬身笑:“先生好。”褚先生分明记得这是去年打趣自己的,他不无犹豫,是大度量的原谅他们,还是以牙还牙给上一句听听?
犹豫到差不多时,见两个家人擦身已经过去。
一地艳阳晒得人落汗不止,褚先生在汗水哒哒中,满面春风满面得意回去了……。
足地停了五天,郭朴越发的好起来。他不时要生凤鸾的气,又嫌汪氏话太多,不要她们两个人在房里陪。
这一天在房中写信往京中,病好了总要回去述职。写到一半,长平和临安一起进来,两个人都面色凝重。
郭朴停下笔,心里那种出大事儿的感觉更浓重,面上不改神色,淡淡问:“查清楚了?”长平去查的是邱记,临安去查的是凤记。
两个小厮一起躬身,长平先道:“回公子,查得差不多,余下的,要请公子您审问。”临安后道:“回公子,事情**不离十,只差主事人招认。”
“细细地回给我听,”郭朴缓缓说出来,忽然心如霹雳弦惊,虎地一下站起身,一手按紧书案,怒气升腾地问:“是咱们家里的人?”
长平和临安跪下,异口同声地道:“请公子亲自审问,这事儿就水落石出。”郭朴牙咬起来,怒声道:“讲!”
“邱记铺子只怕是汪氏少夫人的,”长平回过,郭朴彻底愣住,不敢相信地问:“什么?”临安再接再励:“凤记铺子只怕是周氏少夫人所为。”
郭朴呆站着,腾地落座,双手伏案身子前倾,带着风雨欲来的阴霾,从牙缝里迸出几句字:“细细的回!”
夏天人本来就烦躁,小厮们带来的更是烦躁消息。临安出去外间坐着看人不要进来,长平从头到尾回到郭朴:
“还没有过硬的证据,但邱记的掌柜以前和汪氏少夫人认识,汪氏少夫人的丫头去过两次,他铺子里东西亲戚家的铺子里都有,论理儿,不用汪氏少夫人的丫头去。去也罢了,七巧一天要从邱记铺子门前过一趟,打的手势奴才看不懂,还有……”
长平到这里,吞吞吐吐起来,郭朴完全冷静下来,本来从郭老爷子到他,都还没有放心汪氏。好似现在的公司寻个高管,不经过几件事共患难,不会轻易就相信他。
他手指轻敲桌面:“你说吧。”语气已经平和不少。
长平应一声,接下去道:“汪家在本城里的铺子,掌柜的叫汪贵,历年拜过老爷夫人,七巧和他有勾搭。”
这消息真惊人,郭朴觉得自己都顾不上生气,查凤鸾不想查出来汪氏!他默默的听完,让长平出去临安进来,没有听以前,手指捏得格格响几声,要是凤鸾也这样,大人体面不要了,全都打死!
抱着最坏不过凤鸾有二心的心思,郭朴听临安回话:“那铺子的租约和周氏少夫人无关,新近也寻了个人与周家无关,但这个人却见过周家老经济周忠,和他看上去不错。”
说到这里,临安也吞吞吐吐,郭朴不耐烦起来:“说!”
“周氏少夫人并没有撬家里的客人,行里有几个人说,凤记只抢邱记的客人。奴才找一个人和邱记的伙计喝过几次酒,问他生意如何,他自己也这样说,说凤记不知道老板是谁,只和邱记作对。”
郭朴哭笑不得,凤记只抢邱记的客人?他厉声问道:“他们互相真不知道?”临安也想笑,又忍住:“依奴才看,凤记是知道邱记的底儿,邱记不知道凤记的底细。”
凤鸾……。把战场从家里摆到外面!郭朴想到这里又问:“邱记几时开,凤记几时开?”临安回答过,和公子对视一眼,主仆两个人都是一样心思,周氏少夫人明显着和汪氏少夫人过不去。
只是她怎么知道的呢?郭朴命临安出去和长平再查,一个人百思不得其解。时而有轻松,要知道他往凤鸾身上猜的时候,也纳闷凤鸾不往铺子里去,凤鸾的丫头也不往铺子里去,是怎么知道有这些客人的?
现在这个疑问解开,汪氏抢家里的客人,是再容易不过,不少客人经汪氏的手。郭朴在房中踱步,余下只有一个疑问,凤鸾是怎么知道汪氏有铺子?
再就是生气,这个丫头知道,居然一声不吭!可恼可恨,又欠打!
喊一声“长平,”长平恰好进来,手举着一封信呈上。郭朴一面接信,一面道:“把来龙去脉查清楚,周氏少夫人是怎么知道那是汪氏少夫人,又是如何抢到的客人,我要一清二楚,不要听猜测。”
长平答应着,郭朴眼睛往信上一放,他的心里格登一声,这字迹,是虞临栖的才对!他的手颤抖起来,临栖的信?真的是他的!
长平在他眼前看着,轻轻提醒一声:“公子不必多想,先看信再说。”郭朴沉声道:“你说得也不错,”手拿着信好似有千钧重,临栖一年多没有消息,骤然来信会说什么?
郭朴长叹一声,叹出来满腹忧愁和辛酸。见长平还在,摆手道:“去办事。”转身回到书案后,
信丢下来对着发呆。
厚朴亲启,信上的字看来看去不会错,只能是虞临栖的。他自小习字,有一手好书法。郭朴瞪着这字,猜着信中的话。
是解释他一年多不来信,还是分辨卢家退亲他不好见自己?猜来猜去无头绪,郭朴打开了信。展开信纸时心中还有希冀,临栖一定很忙,一定有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只要虞临栖能给郭朴一个缘由,郭朴也打算原谅他。
信是上好的纸张,字是笔走龙蛇,飘逸精神。这好纸好字在郭朴眼中一出现,他立即脸上变色,双手更抖。
只看到一半,就用力把信掷在书案上,郭朴骂一声:“岂有此理!”信中全是一派胡言!
僵直着身子气到伤处隐隐作痛时,凤鸾进来问事情,郭朴沉着脸没好气:“你是干什么,事事来问我!”
凤鸾对于郭朴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只当他还病人脾气,陪笑道:“怕错了倒不好,来问……”郭朴带着寻衅的样子道:“弄错一顿鞭子!”把凤鸾喝出去,郭朴又生了一会儿气,重新把信捡起来再看一遍,这一次看了不少。
虞临栖在信中道:“一别经年,滕思明来京,闻君伤势大好,不胜欣慰。君即安好,旧年错事可曾悔过?卢大夫世居京都,家中好女还在闺中,君此时改过,正是时候!”
就是看到这里,郭朴把信摔了!退亲的是卢家,嫌弃人的是卢家,这事儿是个人都知道,到了虞临栖嘴里,整一个儿颠倒黑白。
再来一次接着这里往下面看,下面的话更不讲道理,虞临栖信中道:“君出身商贾,幸你我相知。为君论亲于世家,盼与君长相往来。君遭不幸,卢家怨言发出有因,君因气毁亲,此大谬也!”
看到这里,郭朴差一点儿又要摔信。到此时,他才明白一件事。和杨英等人说的一样,虞临栖眼里看不起人,他眼高于顶,觉得自己是京中世家出身,不把出身低的人放在眼里。
那为什么和自己好?郭朴用力回想,仔细回想,自己初到军中,和杨英等人对上以后打了一架,从此军中无人不知道郭将军以一对三,面上打出了血不退让一步,也不让家人帮忙。
在这以后,虞临栖就和自己有说话,真正好起来,是打过第一仗以后,廖大帅正式在军中对三军说:“郭将军算是我的弟子,他在京中殿试三篇文章好,回说会武,殿上当场试过武功,我亲自回皇上要来的人。”
虞临栖和自己好起来,一直好到自己受伤,卢家退亲。
信展开在书案上,郭朴看了一遍又一遍,看来看去,满张信纸上只有三个字“看不起”。写信的人看不起自己,认为卢家退亲自己应该双手端着,一个人自怨自嗟自己不慎重,自己受了伤。
现在伤好了,还应该上门去求卢家,再把亲事续起来!
自从盘古开天地有没有这样冤屈的事儿郭朴不知道,但他活生生遇上这件事儿,就摆在眼前。为什么虞临栖这样大模大样,郭朴也明白。自己是商人家里出身,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后。
郭朴一定要当官,一定要中举,这是他幼年想到的一个原因:
当官的不管多穷,官再小,郭家也要陪上笑脸,点头哈腰,谁叫他是当官的,是士人之列!这是士农工商道理,还是前人道理!
下午闷热得可以失火的天气里,郭朴扼腕恨恨,仰面恼怒,长叹愤愤,总算明白以前别人对他说的话是对的,虞临栖看不起他!
这封信貌似从头看到尾,其实不少没有往心里去,还需要再看。
想到虞临栖看不起自己,郭朴心中闷得好似前后有墙,无法言语。看不起怎么还交好,这与郭将军的性子有关。杨英先是嘲弄他,后来也能成为朋友,郭朴以前好的时候,是个脾气不错的人。
再说他有能耐,不恃富,廖大帅喜欢他。虞临栖和他好,自有理由。
窗外可见忍冬数丛,黄花灿如黄金,白花好似美玉。一个藤上的花可以变色,人心也时时变否?郭朴想不通,对花思索着,听身后娇怯怯有一声:“公子,我还是想不明白,请你教教我吧,比错了好。”
凤鸾可怜兮兮来到,郭朴这一次没有苛责,人人都会有想不通的事儿,都会有疑惑。他回身道:“说吧。”
三言两语解释过,凤鸾要走时,郭朴喊住她,眼光阴沉沉在她身上瞍,这娇滴滴自己养着的人,也有别样肚肠?
凤鸾被看得心惊胆战郭朴才让她走,回到房里揣着小心做事。这一晚,郭朴不留她,凤鸾回房固然庆幸不用再看郭朴脸色,也打听着汪氏是不是又说自己坏话。
隔着曹氏的房子听到汪氏也在房里,凤鸾小松一口气,公子又怪脾气上来,他才好的人应该体谅。
如此这般又过了几天,又是一天早上,凤鸾回来喊兰枝:“取我的红绿宝石耳环来,才去见公子,公子说他夸过好,我不戴可见不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