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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有或无的悲切的声音,想起自己这一辈子见过的那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事,他们每个人的面貌都从眼前划过,像是走马灯一样。
闻说鄂尔泰、李卫、田文镜等人都来京城了,原本也是抵近述职的日子,倒正好赶上旧主的去日。
在看见日头出来,照在她妆台前的时候,顾怀袖陡然生出一种回光返照之感。
昨日夕阳已沉,今日之日可复为昨日之日?
细密的象牙梳上,沾着一根白发,顾怀袖将白发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便想着年华从指间老去,一日一日。
她微微的一笑,却觉得后半生如何,都无关紧要了。
正如她在四爷驾崩前所言,她的余生都将在忏悔之中度过。
张廷玉是否如此,谁也不清楚。
新帝是个看似和善的人,年纪轻轻,还需要大臣们辅佐,不过因其早年曾得康熙爷的喜欢,所以格外聪慧。
宝亲王弘历,如今的乾隆,甫一登基,便平凡了数桩冤案。
从戴名世到钱名世……
新帝声称断不该有wén • zì • yù之祸,且着令刑部受理由浙江总督李卫递上的一桩陈年旧案,是为康熙初年江南大盐商沈天甫反诗满门抄斩一案,乃为冤案,着令给沈家平凡。但雍正爷时候处理沈恙冤案,此人罪大恶极,冤过相抵,只许给沈家亡故者重修陵墓,以示新帝恩典。
冤案平凡那一日,天气很好,李卫宣读了诏书,而后遣退众人,将圣旨递给沈取。
沈取看了,也不过是直接扔进炉火之中:“人去万事空,当年的冤案,原本便是为帝者难容沈家势大,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误断,也不过是为皇帝背黑锅……”
李卫默然无语,也并不说话,只看见年纪老迈的钟恒坐在一旁,看着手里的账本,鬓发斑白,目光之中透着一种难言的浑浊,仿佛无神。
沈恙出事,而他随从之人近乎无事,钟恒现帮沈取打理着手里的事情,也算是能颐养天年。
不敢上去拜见,李卫退走。
离开万青会馆之后,他又经过了齐云斋。
这齐云斋已经有许久了,历经有三朝,如今竟然摘了牌子。
李卫叫人压了轿,他停下并非因为齐云斋如何,而是因为顾怀袖穿着一身素净的浅青色衣裳,站在齐云斋外面。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李卫仿佛看见顾怀袖身前身侧还站着两个男人,一个是隆科多,一副纨绔子弟模样,一个是年羹尧,略带几分英豪之气,似乎正在谈论着什么计策,几人笑了一声。
而后,李卫眼前一花,这场景又消失过去。
站在齐云斋面前的,只有顾怀袖一个。
不知不觉,李卫已经走上前去,哑着嗓音喊了一声“干娘”。
这里只有顾怀袖一个人了。
她定定看着齐云斋堂中帘后,又看看被人取下来的匾额和拆走的木柜,默然无声。
几个杂役有些不明白,看这妇人穿戴虽素净,却一望便知不是什么普通人,旁边更有一个穿着一品官服的青年男子站在旁边,恭恭敬敬喊干娘,真真是要吓死个人。
哪里来的大人物?
有人小声嘀咕:“巧姑姑以前是宫里的宫女,伺候过那个时候皇后娘娘的,约莫是以前认识的人吧?”
“嗐,巧娘都死了……”
听见这些人的议论,顾怀袖似乎终于有些回过了神。
她一抬手,李卫递过自己手臂去,让她搭上,便慢慢回转身。
也不说话,顾怀袖抬头看看天,心里却永远只有那一日的夕阳艳影。
曲终人散,宴席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