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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见她一口否认,并不奇怪,点头道:“说得有理。”转身问跪在桐叶身旁的张嬷嬷,道:“张嬷嬷,桐叶说并不知道谣言,你怎么看?”
张嬷嬷伸手就在桐叶身上拍了几下,怒道:“你这下溅的小蹄子,明明是你跟我说……说……的那些话,你还想赖”
“诋毁一品国夫人,乃是大罪……”沈氏在旁又提醒了一句。
张嬷嬷这下急了,在堂上跪着,一五一十地把桐叶在何时何地跟她说得这些话,交待得一清二楚。许是平日里最爱传小话,张嬷嬷的记性特别好,说得头头是道,一清二楚。
沈氏听完,双手合起来拍了两下,赞道:“说得好”又话锋一转,对张嬷嬷道:“不过虽然这些话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你的错也逃不了。人都说谣言止于智者,桐叶跟你说得这些话,完全经不起推敲,都是无中生有,张冠李戴之事。你为何全盘照收,还传得满城风雨?——传这些话,对你到底有何好处?”
张嬷嬷在这些人面前有苦说不出。她是爱传话,而且经常管不住自己的嘴。可是她也是宁远侯府的家生子,世代为奴,还是有几分分寸的。
这一次,她之所以敢昧了良心传胡话,不就是为了在新夫人面前卖好?——这府里谁看不出来?新夫人年岁虽小,却行事妥当,为人大方,还得了太夫人的欢心。再说侯爷那里,虽然还没有圆房,可是侯爷一向对正室高看几分。这位新夫人既是正室,年岁比几个妾室都要小,她以后不得宠,还有谁能得宠?
她们这些下人是在宁远侯府里做老了的,自然知道该如何讨好新夫人,也都知道有哪些事,是新夫人的心腹大患。若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帮新夫人这个大忙,以后的好处,自然是取之不尽的。
可是这些缘由,她一个字都不敢宣之于口。莫说新夫人并没有露出一个字让她们这些下人造势,就是桐叶,当日跟她抱怨的时候,也是绝口不提新夫人,只说她自己跟先夫人裴舒凡之间的事儿。张嬷嬷是聪明人,正愁找不到事情到新夫人那里上好,听了桐叶的抱怨,心领神会,便在府里先传开了,试探夫人的反应。发现夫人无动于衷,才壮了胆子,去东乡侯府的姻亲家走亲戚的时候,毫无顾忌地传了开去。
沈氏见张嬷嬷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再不敢狡辩,回头对裴舒芬道:“你是宁远侯府的当家人,你说这等以下犯上的奴婢,该怎样处置?”
裴舒芬见沈氏已经给张嬷嬷定了基调,叹息一声,道:“自然是要按家规处置。——也是我年轻,没有面面俱到,才让这些下人钻了空子。”便对自己的管事婆子道:“革了张嬷嬷的差事,把她归入圊厕一流去。再罚她半年的禄米。——至于我自己,管家不当,也罚半年的月例吧。”
沈氏点头道:“四姑奶奶管家真是慈善。这等犯了大罪的奴婢,要是上了公堂,性命都不保。可是在你们宁远侯府,只是革去差事,罚半年的禄米。——这份差事,真是当得不错。”也不知道是夸裴舒芬呢,还是夸张嬷嬷。
裴舒芬却正色道:“大舅奶奶过誉了。大舅奶奶熟知律法,如何不知要‘罪罚相当’?——这个奴婢虽然犯了错,可也只是口舌之争。再说奴婢下人也是人,若是因为说了几句话就要对她们赶尽杀绝,请恕我做不出来。”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神情各异。有些人开始觉得这位宁远侯的填房夫人虽说年轻不知事,可是为人和软,性子实在是敦厚良善。而只有少数人在心底里微微摇头。
沈氏自然看不惯裴舒芬用大姐的名声来做人情的伪善,便一头看着宁远侯府的下人把张嬷嬷带了出去,一头道:“四姑奶奶有空,好好读读《御制大诰》,看看我大齐的‘因言获罪’是怎么一回事。——若是不知道,以后宁远侯府里下人因了四姑奶奶的宽待,再说出些别的什么来,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太夫人先还听着没有说话,等听到裴舒芬对于下人犯口舌的过错,处理得轻描淡写,再也坐不住了,出声道:“大舅奶奶说得有理。老大媳妇,此风确实不可长。也罢,等今日事了,我亲自来处置这个老货。”将处置张嬷嬷的事接了过去。
裴舒芬自然没有不应的。
沈氏见张嬷嬷处置了,便转头看向跪在地上一直不出声的桐叶,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说?——还要说自己对此事一无所知?”
桐叶却抿了唇,一股倔强的样子抬头道:“奴婢要说不是奴婢说的,大舅奶奶也不信了。——既然如此,奴婢也用不着为旁人遮着掩着,反正奴婢这一辈子已经没了指望”
沈氏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太夫人所坐的太师椅旁边,居高临下地对桐叶冷声道:“把话说清楚。一码是一码,别夹枪带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