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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几日,桃花谢,梨花开。
南宫逸旧话重提,“梨花开得正盛,你可愿陪祖父赏花?”
杨怀瑜直觉地摇头,“不想出门。”
南宫逸眼中的星光瞬即黯淡下去,无言地走到院子里。
灵隐寺浑厚沉重的鼓声响起,正是晚课时间。悠长久远的梵曲声声入耳,带着一种看破红尘的悲凉。
晨钟暮鼓,青灯古佛,不是十八岁的她该过的日子。
南宫逸隐隐后悔,当初若不掳了她,若不取出她的蛊,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是不是她会快乐得多?
杨怀瑜站在窗前,看着暮色里南宫逸的面容逐渐模糊,终于朦胧在黑夜里。
他的心思,她如何不明白。
可是,心里满满地全是韦昕的身影,再也容不下其他人。
不是不愧疚,年近古稀的老人,陪着她风里来雨里去,天南海北,高山平原。
千叶山庄的皑皑白雪里,他运功替她驱寒;杏花村口的满天落花中,他护她走出阵法。
受尽了漠然相待,看够了冷语讥刺。
韦家的人,果然不喜他们,不恶语相向已是难得,又岂会告知韦昕的消息。
分明是她的事,分明是那人犯下的错,为何要让祖父来承受这种羞辱。
杨怀瑜取了薄衫,走到南宫逸身旁,“到底是春天,夜里还是凉,祖父多加件衣物吧。”
“嗯。”很简短的回答。
终于犹豫着开口,“祖父明日穿那件新缝的衫子吗?”
南宫逸一愣,嘴角慢慢翘起,“好。你也要打扮得漂亮点。”
用力地点点头,倚在南宫逸身旁。
还好,有祖父在。
哪怕整个世间的人都遗弃了她,可是祖父还在啊。
为了祖父,她明日也要好好地打扮一番。
西湖最美三月天,梨花带雨柳生烟。
苏堤两旁,梨花灼灼,杨柳吐翠。
南宫逸提着钓竿静坐在树下大石上,柳枝低垂,拂起涟漪无数。南宫逸心不在焉,眼眸不时瞟向杨怀瑜。
杨怀瑜一袭白衣,面覆薄纱,只露出一双温婉的眼睛,瞳仁乌黑,衬着眼白越发明澈,犹如雪后晴空般,纤尘不染。头发仍是绾成如意髻,戴着银簪。静静地站着,仿佛画中人,姿容飘逸,婉约如月。
说是好好打扮,可对着镜子,还是放弃了。
女为悦己者容,心仪之人不在身边,她又打扮给谁看?
视线无意识地投向湖面,柳林深处正飞出几只小舟,舟上坐着渔家女,嘻嘻哈哈地哼着小调,“水柔柔山盈盈,水中彩霞天上云。堤上伴侣相依偎,春日西湖最多情。”吴侬软语,甚是好听。
杨怀瑜却是脸色一变,想起在郾城时,韦昕撑着的伞上,刻的两句话,化化轮回重化化,生生转变再生生。
不祥之感油然而生。
正忐忑时,突听有女子问:“十世修来同船渡,百世修来共枕眠是什么意思?”
一男子答:“人的聚散离合,都是前世修来的。修十世才能修得两人同船渡河,要想成为夫妻更要修上百年才行。”
声音清朗,似是哪里听过一般。
杨怀瑜循音望去,就见人群里翩翩走来一少年,墨发如瀑,肌肤胜雪,一双桃花眼,耀耀闪着光华。
不是萧如是,是谁?
杨怀瑜凝望着他,泪水缓缓盈满了眼眶。
萧如是感受到她的视线,回望过来,笑意慢慢自唇角漾出来,身形却变得匆忙,几乎飞奔而来,紧紧地拥她入怀,“姑娘,姑娘……”声音里已有些哽咽。
杨怀瑜伸手摘下面纱,“你怎么……”话刚出口,只觉脑后冷风袭来。她尚来不及反应,萧如是已与她换了个位置,背上结结实实地捱了一鞭。
几乎是同时,杨怀瑜听到树上传来叫骂声,“放我下来,你这个臭老头。”
竟是一个眉清目秀的红衣女子。
杨怀瑜无暇去想她如何被困在了树上,第一反应就是拉过萧如是察看他背后的伤。这一鞭着实不轻,不但衣衫尽烂,而且肌肤上长长一道鞭痕,皮开肉绽,从肩头一直到肋旁。
这女子竟然如此狠毒。若非萧如是反应迅速,此鞭轮到她身上,岂不教她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
想到此,杨怀瑜愤懑地瞪了一眼红衣女子。
萧如是低声道:“姑娘,我没事。苏日娜是苏和的妹子,姑娘且放过她吧。”
杨怀瑜不答,只心疼地看着他说:“我家在附近,先帮你上药。”
萧如是展颜一笑,桃花眼弯成好看的弧度,伸手扶住她的手臂,“有劳姑娘了。”
杨怀瑜假意嗔道:“到底生分了。”
树上女人又骂起来,“你这个贱女人……”话音未落,一道灰色身影上去,点了她的哑穴。苏日娜拼命挣扎,可既出不了声,又脱不开身,涨得满脸通红。
杨怀瑜转头对南宫逸道:“祖父,她是萧公子的朋友,莫伤了她。”
南宫逸道:“她肯老实点,我自然不会动她。若再出口秽言,我出手可没有轻重。”声音不大,却足以让苏日娜听得清清楚楚。
苏日娜怨恨地盯着杨怀瑜,眼里几欲喷出火来。
杨怀瑜伸手抹了药,轻轻地顺着鞭痕擦下来。伤药还是昔日青桐给的,疗效极好,可萧如是还是疼得倒吸凉气。
杨怀瑜柔声与他说话,“三年前,你为何不告而别,我等了你整个晚上。”
萧如是轻笑一声,“当时情势紧张,你我又都身份特殊,见了未免多生瓜葛。韦大人也认为悄悄走比较好。”
听到“韦昕”两字,杨怀瑜顿了下,继续将伤药揉开,“你在瓦剌过得可好,你娘还好吗?”
萧如是低叹,“还算好,寄人篱下就是这样。苏日娜帮我很多忙……我娘前年冬天去世了。”
前年冬天,正是瓦剌退兵的时候。
是因为王妃去世,苏和才退兵的吧。
擦好药,杨怀瑜起身,取了南宫逸的衣衫,“是祖父的,可能不太合身,先将就穿,过会去买新的来。”
萧如是抖开看了看,问:“是姑娘缝的?”
杨怀瑜“嗯”一声,进厨房生火烧水。<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