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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说了一句话,韦昕的病,其实是蛊,只有她的心头血做药引才能解。
再问,青桐却什么也不肯说,让她去问韦昕。
对于蛊毒,她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月影给她找了一些书回来,也只是简略地提到是湘西苗人常用的一种巫术,并无解毒之法。
是走,还是留。
她也曾犹豫过,走了,找一个安静的村子,过自己向往的平民生活。若留,那么有可能真的就死了。
选择活着却没有他,还是拼死换他一生不忘?
韦昕中了蛊。她也是,她中的是心蛊,为了他,宁可什么都不顾。
这一夜杨怀瑜睡得很安稳,直到日上三竿才起。
自进入腊月,杨夫人就免了她们的昏定晨省,连膳食也让她们各自在园子里用。一来是因为,年底夫人事情多,贞顺院回事的人络绎不绝;而来则是怕她们吃了饭来回走,受了冷风。如此,杨怀瑜倒落了个清闲。
许是接近年关,枫霜阁消停了许多,并无大动作。
丰宜在腊月十八那日来过一次,交给她一些银票,是这半年的节余。又送给她一个碧玺的手串,说是补给她的及笄礼。至于其它,什么都没说,也没提他去韦府的事。
腊月二十八,皇上封了大印,这一年算是平安过去了。大姐出嫁,三妹禁足,杨怀瑜过了有生以来最清静的春节。
正月初三那日,皇上开印,第一件事就是停了民间嫁娶。然后批了为免外戚干政,秀女只在五品之下官员及望族富绅家采选的折子。
杨怀瑜松了一口气,至少杨怀瑾不必担心杨怀琳进宫惹事。
正月初十,云初晴出嫁刚满一个月就来杨家小住,与杨怀瑜挤在紫英苑里。
杨怀瑜见她衣饰打扮比往日华丽,那张圆脸却瘦了好大一圈,忙问:“你还好吧,林将军对你怎么样?”只怕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云初晴漫不经心地答:“没什么好不好,反正成天见不着面。”
杨怀瑜想问,可话尚未出口,已觉得脸上发烫。
云初晴明白她想问什么,红着脸说:“我们还没圆过房,夜里各睡各的,白天他从来不在家。”
杨怀瑜后悔不迭,“早知,我就不该给你出那个馊主意。岂不累了你?”
云初晴笑着安慰她,“别,我来可不是这意思。现在他跟我别扭着,你等着瞧,我如今受到的冷遇,早晚都要讨回来。”
杨怀瑜忐忑地问:“你不怨我?”
“我自己做的决定,怎么会怨你。而且,我嫁给他,不后悔。他虽对我冷淡,可人极好。”云初晴看着她,长长叹了一声,“我们要去漠北了,这三五天就走,想着以后见面就难了,所以来看看你。”
杨怀瑜吃了一惊,“去那里做什么?听说风沙大,吃的用的都不方便,连喝口水都困难。”
“林淮扬想去。在漠北,瓦剌人经常骚扰汉人,他有事情做。在京城待了大半年,他闲得快长霉了。况且当日答应成亲,也是韦大人应允助他回漠北。”
那样一条铁骨铮铮的刚硬汉子,留在京城管些鸡鸣狗盗的事,确实委屈了他。
杨怀瑜眼神稍黯,“你不能留在京城?”
云初晴道:“是我主动跟着去的,我不想与他分开……老夫人跟大哥大嫂也都同意。”
杨怀瑜想起当日杨怀瑾定亲时,云初晴嫌郾城偏远,说只肯留在盛京。如今,到要去更荒凉的漠北,不免有些唏嘘。
云初晴反倒再三宽慰她,许诺一定常常给她写信。
两人叽叽咕咕说了半宿,交三更时才各自睡去。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到了二月。今年的乡试定在二月初九、十二和十五日三天。刚过二月二,便有心急的学子进京备考,联络往日科考的同乡以及拜访各位考官。
罗源也不例外,刚安顿好就来杨家拜访,带了很多礼物,不但老爷夫人有,连杨怀瑜跟杨怀琳的也准备了。杨重运亲自接待了他,与他在书房聊了大半日,还留他在外院用了饭。似是极看重他。
会试向来由礼部支持,地点就在礼部贡院。韦昕为正主考官,萧如是为副主考官。
十六日一早,参加完会试的举人们就慷慨激昂地举着万言书在皇宫门口,要求皇上彻查韦昕贪污索贿,处死韦昕。有些学子甚至冲进礼部,将里面的物品砸了个稀巴烂。所幸其时韦昕在文渊阁,并未受到牵连。
事情闹得轰轰烈烈,最后不得不出动五城兵马司的人强行冲散学子,并抓了十几个为首的才算结束。
学子们的这一番折腾,并没有得到理想的结果,殿试那日,韦昕依然神定气闲地穿着大红朝服站在百官之列。相反,被抓的十几人却以各种名目被定了罪。有的是不孝,有的偷盗,有的是强抢民女,总之人证物证俱在,他们不得不伏法入狱。
罗源虽不是一甲,可也得了进士的身份。杨重运建议他继续考庶吉士,不要去地方州县。
杨怀瑜得知这些,直觉认为罗源跟万言书脱不了关系。
也不知韦昕在朝堂见到罗源那刻心里是怎样想的?
想到此,杨怀瑜竟然有些坐不住,趁着夜色,去了韦府。
韦昕果然在书房,正伏案写着什么。杨怀瑜打量一番,见后窗开了半扇,遂轻手轻脚地自屋顶转到后面,身子如一缕轻烟,滑进了屋子。
刚落地,就听到韦昕的声音,“来人,韦府何时由得人随便出入了?”
门外走进两名侍卫,见到杨怀瑜,大吃一惊,对着她拉开了架势。
杨怀瑜恼道:“你不必如此,我只问你一句话。”
侍卫们看了看韦昕,悄声退了出去。
韦昕放下笔,抬起头,懒懒地开口,“说吧。”
一个月不见,他的面色似乎好了许多,不再苍白如纸,反倒带了些许红润。可神情却是憔悴,眉宇间仿似拢着吹散不去的轻愁。
杨怀瑜突然觉得面前的人极为陌生,他的眼神不是往日的犀利,不是习惯的嘲讽,取而代之的是平静,或者还有失去生机的死寂。
杨怀瑜脱口而出,“你还好吧?”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
韦昕微微一笑,“你说呢?万言书没取得效果,杨姑娘是不是很失望?最近罗源没少往杨家跑,他考庶吉士是杨姑娘的建议还是杨大人的建议?”他起身,合上杨怀瑜身后半开的窗扇,续道:“这种人,放到州县最多搜刮点钱财,若上了高位,可就祸国殃民了。”
方才以为他变了,没想到还是跟以前一样刻薄,杨怀瑜冷冷地说:“要论祸国殃民,恐怕谁也无法跟大人您相比。”
韦昕冷哼一声,“就算我是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也照样有人喜欢。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姑娘不会忘记这句话吧?”
声音如晴天霹雳,震得杨怀瑜全身僵硬,手脚冰凉,一张脸却红得要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