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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南书桌后的那副字,确实一句诗: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林安然想了一会儿,依稀记得这是王维的一首事,自己在《全唐诗》里读过。此诗作于玄宗开元二十九年,当时王维四十一岁,是写给张九龄的作品。
王维早年有积极用世的政治抱负,张九龄为相时,他曾是张的政治主张的拥护者,并受到张的提拔和器重。张为李林甫排挤罢相,朝政大权落到奸相李林甫手中,正直之士一个个受到排斥、打击,王维的理想随之破灭,他既不愿意同流合污,又感到自己无能为力。
张被远贬,王维十分沮丧,曾寄诗九龄,表示对朝政失望,从此将归隐山林。此后他虽然依旧在朝作官,官职还有所升迁,但他的内心是矛盾而痛苦的。
准确来说,这不是一首积极向上的诗,如果挂在办公室里是肯定不妥的,但是挂在钟山南的私人书房里,细品之下就颇有深意。
见林安然注意到自己那副字,钟山南招呼他道:“过来先喝茶吧。”
林安然坐到茶几旁,端起杯子细细拼了一口,赞道:“果然是好茶。”
钟山南听了却微微笑着,说:“其实茶超过一百元一斤的,我就喝不出什么道道来,跟写字一样,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
他抬眼看了看那副字,又道:“挂王维的这首诗,不是因为王维有什么情操值得我去学,而是他的人生经历我可以当做一面镜子。”
林安然奇道:“钟副书记能说说吗?”
钟山南端着小杯子,吱一声喝掉茶杯里的茶水,又给自己满了一杯,说:“王维少年得志,自幼通音律善诗文,二十一岁就进士及第,官拜大乐丞,可谓少年得志。又一次,京城来了一个技艺高超的狮子班,王维便命人带进宫里,邀请幕僚一起观赏。此间更是‘把管蹈乐,纵言文赋,尽展风采’。结果事情刚完就被人到唐玄宗那里告了一状,说他请人来舞的是黄色的狮子,‘黄狮’即‘皇师’,是对玄宗皇帝的大不敬。结果可想而知,王维后来被贬至济州任司仓参军,从此官路坎坷,一蹶不振。”
林安然听说过这个典故,却装作不知,说:“原来背后还有这个故事。”
钟山南又道:“这么多年,我当干部也好,做领导也好,始终都告诫自己,凡事不要冒头,不要张狂,要低调。官场上缺的不是有才华的人,是听话的人。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大家在背后都说我是个老滑头,喜欢做老好人,哪个都不得罪。我想,你也听过对我的这种评价吧?”
林安然没料到钟山南跟自己谈得那么深入,这种话,一般不为外人道,钟山南今晚态度有些异常,虽然知道他会跟自己交底,可是也没想到跟自己交得那么彻底。
看来钟山南已经意识到自己没有了退路,一头是刘大同的虎视眈眈,另一头是叶文高高超的政治手腕,再玩左右逢源的那招,显然不灵光了。
“为官之道,因人而异,怎么做都有人说。”林安然没正面回答,含糊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