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11
>原来,在姨丈的心里,恨不得早早把她踢出谭家大门,恨不得她远嫁他乡与表哥在无任何瓜葛。
那是看着她长大养育她成人的姨丈啊!
她势如急水奔到谭彦卿房门,可是敲门的手迟疑了。
她要问彦卿叔什么呢?知不知道姨丈的心思?何家父子所说是否属实?彦卿叔在谭家待了一辈子,他什么不懂什么不知,来顺德时,他肯定得到了姨丈不一样的千叮万嘱。若不是,何家太太怎知道迎合她食饭的口味,何宗望怎知道她使用的香味;如若不是,他为何从不关心她跟外面男人逢场作戏打情骂俏,为何不介意她跟陌生男人早出晚归,他不提醒她的行为有失谭家儿媳风范,他只是纯粹挂念她的安危,他怕跟姨丈跟表哥交不了差......
这是一个局,姨丈精细安排的局。
她在胭脂盒下留了封简短的信,说,朋友接我去他家玩住两日,勿念,表哥如期回许昌。
何家管事看到她回来又匆匆领着行李箱出去,好奇问道:“余小姐,你这是……”她强装镇定,微笑说:“我跟朋友约好,去他家小住几日,我留了封信在房间里,你帮我知会彦卿叔一声,顺便谢谢你家老爷这几天的款待,现在很晚了,不要惊了你家老爷和太太休息,我先走了。”何家管事不便多问,又说:“余小姐,我送送你。”她婉言拒绝道:“不用了,他会来接我。”随后不顾何家管事疑虑的脸色,直起腰背踏出了何家门框。
她永远不属于这里。
望着星罗棋布的夜空,亦真亦幻的银河,她想起了朋友说过的一句话:想哭的时候,不妨抬头看看天上的星星,找一找你在为那一颗流泪,也许当你眼花缭乱以后,会忘记自己为了什么而哭。提着笨重的行李箱,她每走一步都笑得璀璨,她每次扬起嘴角都不忘望一眼屹立身旁的青色路灯,她的笑必须比它们闪亮。
身后突然传来振耳欲欻的车鸣声,她向墙边闪躲腾出位置,哪知那车从身边滑过又稳如泰山地停靠在她面前,车里下来的人不陌生,是他,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回来了,在她无家可归迷途不知如何返的时候,他踏破夜色重新出现在她面前,没有一句过问的话嘲笑的话安慰的话,他只是默默地拥着她上车,然后搂着她说:“宛静,我们回家。”
她望着他笑,可是眼泪像剪不断的丝线,像奔腾不息的溪流,汩汩往外倾泄,拦它不住。
春风不识周郎面(18)
清凉的夜色映照着大雨冲洗后无尘的青石街道,道路上斜枝庇荫光怪陆离,斑斑影影的皎洁与丝丝点点的黑暗交错而过,渐渐印入忧伤平息的眼眸。
车子畅行无阻行使在大道,似乎朝向他潜意识的家,虽不知他家院多大,单单凭借他深长若虚的身份,隐隐透露的门庭事态,还有何家父子谈话间的趋炎敬畏,想必不是家世显赫,亦是权倾当局,对于这种根深四海的宅门,她是再也不想撞破胆量越雷池半步,抹掉梨溶翠袖的桃红泪,她恢复静若谷松的神态,请求他说,找一处邻近的旅馆,放下她便可以了。
他目光汇聚,嘴角掩饰不过挂心:“住在旅馆,我如何放心得下,这里虽然是顺德城,我纵有三头六臂,也不能随时随地地照顾到你。”
方才的黯然神伤已烟消云散,她眉梢吊弯,唇齿微露,对他道了谢,说道:“南洋的两年,我一直住在旅店,过半工半读的生活,对那里似乎比高墙林立的琉璃瓦阁还要熟悉,你不用担心。”
他瞳孔惊愕,俨然不相信刚才那句出自家财万贯的谭家表小姐之口,瞧见他默言无答,她浅浅一笑,肯定道:“句句诚实,绝无虚言。”
他面目认真,摇了摇头,体贴回话:“我只是在想,若是那时我在你身边,决不会让你一人流落异乡,漂泊在外。”
她弯弯的睫毛微微一怔,仿佛碧玉连天的一朵清荷迎风抵挡天界暴雨,生怕不小心的一滴落尽了眼眶的心湖,再也无法维持晚烟直炊的平静,她不得不低垂下额头,摆弄起旗袍衣角上蓝紫色的梅花衣扣,眼神忽地白芒,只能迷迷离离地看到镶边的紫色花布印着一簇簇花朵图案,一丝冰凉气息不知何时侵袭了她烦躁不安的指尖,她模糊的视线终认清楚那一朵朵原是暗红滴血的玫瑰。
“我朋友在这附近有所闲置的别院,待会儿可以向他租借,虽然比不上家里方便舒适,至少比顺德大大小小的旅馆安逸,你觉得可好?”他手指纤长,掌心却大,不费一丝力气便将她的双手牢牢包裹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