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节阅读_42
他带领她到达南郊墓地,诺诺住在茵茵绿草间。
宋远东说:“她走以后,难以抑制地想念。每天都要复习一遍,她是如何笑,如何生气,如何委屈。唯恐某一天忘记。”他细细擦着墓碑上,一帧小照,那是诺诺甜蜜微笑,小小太阳暖在心间,长久不落,但终有一天归于沉默之夜。
未央说:“其实我一直都很羡慕她,有很多很多爱,很多很多钱,似乎事事都完美,但上帝总爱留下残缺。曾经问过自己,愿不愿意与她调换,想一想,答案还是不。我是俗人,贪恋世间横流物语,自认比不上她,看世界透彻明晰。”
宋远东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放开。”
未央说:“生活总要继续。思念总有一天消亡。没有什么能永垂不朽。真的,没有什么。”
宋远东说:“凡是不要太决绝,不要把景行变成和我一样。只能在回忆里沉湎。生活在对失去的恒久痛楚中。”
后来与诺诺告别,要去温哥华,也许一辈子都不再回来。
下山时遇到严文涛,他身后有温柔少妇,相互点一点头,也便罢了。
万事休。
宋远东说:“他已经结婚,听说太太怀孕,不多时就会有新儿女,不多时,人人都会忘记她。”
他这样焦躁,不安,糅杂着对匆匆时光的恐惧。
“一切都短暂而不可追寻。”未央握紧了他的手,聊以慰藉,干涸的心。
人人习惯于忘记,忘记痛苦,也忘记快乐,通通都忘记。
回忆只是自编自导的谎言而已。
她在机场拨电话给他。
旅人步履匆匆,各有各的方向,寻到归宿,或是,迷途。
他接起来,她难以开口。
于是双双都沉默。
后来似乎是她说:“我很想你。”
未央听见他在电话那一端轻轻地笑,似乎十分疲累,长长伸个懒腰才说:“我也很想你。时时刻刻都在等你回来。”
未央笑,“怎么不是你来接我?”
程景行委屈,“我怕了二姐。有她在,我连一句话都别想多说。还敢表白说爱你,天,她一定说得我要去金门大桥跳海。”
未央道:“现在要说吗?”
程景行又扭捏起来,“气氛不对,你又不在面前,实在说不出口。改天回家里来,新居早就装潢好,我一个人住,独守空房,寂寞难消。你来,订一桌烛光晚餐,我再捧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表白。”
未央停一停,仍是说:“我想听你说爱我。”
那一端酝酿许久,半晌才鼓起勇气,一鼓作气倒豆子似的快速脱口,“我爱你。”发音缠在一起,听都听不明白。
未央说:“谢谢,很好听。”已有泪,哽咽。
程景行说:“你是不是哭了?太感动?可我说的浑身肉麻,你信不信,哎,我居然脸都红了,正发热,要不你来摸一摸?”
未央喃喃说:“我会想你的。”
程景行仍是一派自在轻松,从椅子上起来,走出办公室,与秘书打招呼,春风得意,“在哪?我去接你。”
未央说:“我有话说。”
程景行道:“在哪呢?见面再说不好?”
未央道:“嗯,不好。就在电话里说,不然我一定说不出口。”
程景行便嘿嘿地笑,“原来你也要表白。好吧,我听着。”
未央定定心,缓缓开口道:“很久之前,我便已经喜欢上你,大约比你知道的更早。女人总是对她的第一个男人存有依恋,我虽然痛恨,但也不得不承认,曾经对你心怀幻想,祈望成为灰姑娘,穿着水晶鞋,踏进城堡大门。后来,很多事凑在一起,一团乱麻,我已经不愿想。我知道,开端就已经错误。你看待我,不过是不自爱的卖身女子,自然是轻佻鄙夷。谁能想象程景行与这样身份的女人有纠葛?可你依旧对我好,满足我所有对男人的幻想。这一切像是做一场梦,醒来时天光大亮,生活终究还是要将我拉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