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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_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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嗖嗖声,我此时心里已经惊吓到麻木,只知道机械般跟着法国人逃窜,手脚并用,在子弹停歇的间隙超前爬去,迅速躲到下一个遮蔽点。走廊上十八世纪遗留的精致穹拱廊柱此刻成了为我们。法国人护着我,一边冷笑着掏出大口径枪,上了膛,边反击边退走。他枪法似乎很准,在我蒙住脑袋蹲着时,仍然能隐约听到对方的惨叫声。

我浑浑噩噩,被他拉着终于跑到门边,已经可以看到斜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我们俩均精神一振,法国人一把推我,喝道:“快,上那辆车,它带你……”

他一句话没说话,忽然闷哼一声,脸上现出痛苦之色。我低头一看,他腹部一处殷红,正慢慢扩大开来。他低声咒骂,苍白着脸,举枪射击,喝道:“快,你先上车,我掩护你。”

我此时忽然有些清醒,夏兆柏的目的如果只是救我,那么便腾不出人手来援救这个人,我颤声道:“我,我们一起走。”

“我不会感激你的愚蠢,快走!我没多少发子弹了!”他咬牙怒道。

“不,”我坚决地摇摇头,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将他的胳膊架在我肩膀上,喝道:“少他妈废话,那就别浪费子弹,给老子一枪一个,然后我们立即跑!”

他灰蓝色的眼珠默默看了我几秒,忽然一笑,说:“我有点明白夏先生为什么非要你不可了。很高兴认识你,我叫雷蒙德?阿伦特。”

“简逸。”我淡淡地说,一颗子弹嗖地击往我们头顶,我们两一缩脖子,上面大块白灰掉了下来。

“我现在打左边那个,枪声一响,我们立即跑出门去。”他低声对我说。

我点点头,架紧他的胳膊,雷蒙德探头射出一枪,我立即用力撑起他,往橘红色大门跑去,身后枪声大作,但我已经管不了那许多。见我们跑出,车内已经迅速下来两名黑衣大汉,一个举起机枪反击回去,另一个跑过来接应我们,大声用英语喊:“简先生?”

我点点头,喝道:“是我,快过来帮忙!”

“雷蒙德,你受伤了?”那人怒喝一声:“这帮□养的!”

“别废话了爱德华,”雷蒙德虚弱地说:“腹部中弹,快走。”

他立即将我们俩护到车门前,就在打开车门的那一瞬,我忽然听到一声奇异的锐响,就如空中气流那种刺破耳膜的尖利声,但又几不可闻,随即,我觉得背后一麻,一阵钝钝的痛感随即扩散到全身。

我双眼一黑,在扑倒前一刻,口型无声地喊出两个字:“兆柏。”

很久很久以前,在水泥車輪壓過來的一瞬間,我其實是有感覺的,我甚至聽到骨頭被撞飛碾碎的脆響。于是我就想,原來骨頭碎裂的聲音如此清脆痛快,倒像是,隨意折斷一根枝條一般。

然后我似乎有飄蕩起來,但我沒有太明顯的印象了,那個過程模糊而未知,等到我徹底清醒以后,已經搖身一變,成為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

但這一次飄蕩的感覺非常明顯,我感覺我一直在飛,朝著頭頂光明而寧馨的所在飛去,耳邊仿佛聽到極其悅耳的音樂,說不清什么旋律,但卻仿佛一直手,輕輕地,從頭到腳安撫我的靈魂。所有我曾經背負著的,承載著的痛苦和無奈,全都釋放開來,我四肢放松,如同一個漂浮在空中的水泡一般向上飛翔,一種巨大而持久的幸福從內而外生出來,幸福到,我全身上下的每個毛孔,都咧出嘴在歡笑。

可是,这么幸福的时刻,却有不合时宜的哭泣声总在骚扰,那是一种低沉而压抑的哭声,仿佛哭的人用看不见的大手,将心脏使劲搓捏,那眼泪是直接从心底分泌出来。听得我心烦意乱,本来确凿无疑的幸福似乎也大打折扣。我有些不耐烦,仿佛伴随着那阵呜咽,还有一些喃喃细语,犹如魔音入耳,影响我向上飞翔的速度。渐渐的,那细语变得清楚起来,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嘶哑着,蕴含了巨大的痛苦,在那里说:

“我受不住第二次的,你他妈别这么看得起我,我受不住第二次的……”

我心里莫名地难过了起来,那个声音传递过来的痛苦如此真切,宛若背负千斤重担一般令人感到窒息。然后,我又听见那个声音,殷切地,祈求地,带着小心翼翼和焦灼,带着无奈和痛彻心扉的隐忍,一遍一遍地,不厌其烦地说:“醒过来,醒过来吧,醒过来,求你,醒过来好不好?小逸,我知道你听得见,都是我不好,我的错,我只求你醒过来好不好,醒过来你要怎么惩罚我都行……”

小逸,那是谁?我微微侧头想了一下,立即一阵钻心疼痛刺穿我,我犹如迅速而不可思议地堕落下去,轰然一声,我仿佛被无边的黑暗缠绕着,我奋力分开,奋力挣扎,猛然之间,我睁开眼睛,迎接我的,果然是满室光明。

还有一个形容枯槁,瘦骨嶙峋,满脸胡渣的男人,布满红丝的眼中死死地盯住我,难以置信地说:“小逸,你醒了?”

我困惑地蹙眉,还没说话,已经一把被这个怪男人一把紧紧抱住,他颤抖着抚摸我,呜咽出声:“死孩子,你个死孩子,你终于舍得醒了吗?啊?你终于舍得不折腾我了吗?”

我忽然脑子清明起来,抬起手,想抱他,却终于无力垂下,然后,我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微弱地说:“夏,兆柏,你,几天,没洗澡,离,我远点……”

第75章

我的运气算好,子弹打中右边肩胛骨以下两寸,击裂一根肋骨,穿胸而过。这颗子弹避开了内脏部位,也没用令心脉受损,在同类情形中,几乎可以算是奇迹。但尽管抢救及时,我仍然因为失血过多差点交代在手术台上。此外,之前陈成涵揍我时下手并不留情,除了多处皮肉之伤外,他踹在我腹部的那一脚,已经造成内出血,再加上我身体素质太弱,种种原因加起来,竟然让我昏迷不醒三四天之久。可怜的夏兆柏,也因为初步不移守在床头不眠不休,等到我醒过来时,他也终于熬不住倒下,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可怜兮兮地躺在我病房内的隔壁病床上吊营养剂。在我从昏睡中醒来,无论何时,总能见到他一眨不眨盯着我,眼神中惶恐和温柔交替,有时候夜里看来,竟有惊心动魄的亮光。

我躺着无法动弹,稍稍的挪动都可能牵扯伤口,加上腹部疼痛难忍,一到晚上尤其难熬。我强忍着没有shen • yin出声,但睡不着的煎熬常常折磨得我恨不得就此不活算了。夏兆柏没有办法,只好挪到我病床上,整夜整夜小心翼翼避开我的伤处抱着我。我疼得厉害,就掐他的胳膊,咬他的手,一声一声,微弱地重复叫他的名字。我每唤一声,他就应一次,整个晚上,大概都能听见我们这样无意义的对话。

“他一直说什么?”金发碧眼的护士小姐问。

“我的名字。”夏兆柏低低地应。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夏兆柏停顿了一下,轻微的得意中带着浓浓的感伤:“喊着就不疼了。”

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听见他们的对答,禁不住微微一笑。“你弟弟很好看,笑的样子像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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