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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一手托在初夏腰间,掌力柔和吞吐,将她送至柏树小径旁崖壁上站着,另一只手拨开渔阳剑剑鞘,露出如雪般的剑锋。那武僧们的阵势尚未展开,却见眼前光芒一闪,棍头便已被削下大半。须知那木棍是以铁桦树制成,外边用铜片包裹,坚硬不下金石。而眼前这年轻人动作快如魅影,轻而易举的将一片长棍削断,这份功力,当真惊世骇俗。
公子一击之后立时后退,气运丹田,沉声道:“沧州君夜安,求见少林空风大师。”
连说三遍,声音远远送出去,此处至少室山头,人人耳中皆是一震。
为首武僧手中握着半截僧棍,目露震惊之色,道:“你……你是公子夜安?”
公子淡淡颔首,收剑入鞘,只浅浅道:“诸位,适才得罪了。”
一时间无人再敢上前动手,不多时,一行人身着灰色僧袍,衣袂飘飘至上而下行来,为首的高僧面容清癯,身材高瘦,正是少林方丈空风大师。
武僧们让开一条小道,空风大师手持念珠,缓步上前。
君夜安执后辈礼:“夤夜造访少林,多有不敬,望大师原宥。”
空风大师右臂微伸,做了免礼之势,一股圆润清和的内力将君夜安托起:“君公子不必多礼。”
公子与空风大师对视,低声道:“这位小师傅说图风大师被人所害……夜安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空风大师闭目长叹道:“不错,图风师弟已然过世。一刀划破喉咙,须发皆落,确是被人所害。”
山壁上低低一声惊叹,接着一道黑影坠了下来,公子纵身跃起,接住初夏的身子,将她放回地上,借着火光打量她的神色。
初夏脸色煞白,双唇褪去了血色,喃喃道:“图风大师……又是这般的死状?”
公子眸色间亦是沉沉,语气却极为镇定柔和,轻声抚慰道:“别怕,有我在。”
空风大师道:“这位姑娘为何说又是这般死状?”
公子将望云夫人以及绿柳巷凶案述说一遍,初夏在他说完后,颤声道:“那凶手应该是跟着我们,来找图风大师的。或许,这一路上……他一直跟着我们。”
“你胡说!”先前那小师傅插口道,“你便是凶手!我们师兄弟数人都看见你的背影,还有这股香味!”
空风大师微微摆手,道:“你们去见过图风师弟?”
公子坦然应道:“不错。”
“图风师弟近二十年来,所习者为印度密宗传来佛家心法,是以在少室山后密林中静修。不知君公子找他何事?”
“先父与图风大师交好,近日夜安听闻一些往事,特向图风大师前来询问一二。只是大师尚不及相告,便遭歹人毒手。”
“至于凶手是谁,或许便与这往事相关。”公子顿了顿,“这位小师父指认我身边这姑娘为凶手,想必是误会一场。图风大师武艺高强,又岂是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杀得了的?”
空风大师抬起眼眸,打量了初夏数眼。
“方丈,你别听他们的!”那少年僧人插口道,“谁说凶手一定要会武功?”
公子眸色一亮,问道:“此话怎讲?”
“我们赶到之时,图风师叔祖还剩最后一口气。他……他坐在那里,对我们摆手,让我们莫再追了——若不是师叔祖甘愿让人杀死,他又怎会……这样镇定。”
方丈闭目良久,方叹气道:“君公子,你我忘年之交。今日之事,非我不信你,只是目前看来,实是错综难断。不如你先随我上山,再寻出解决之道,至于这位姑娘,也请一起吧。”
初夏被安排在寺院外东座的小院落中先行住下。不多时,便有执事僧请公子前去,初夏心下终究是有些害怕。她虽不说,眼神却怯怯的望向公子的背影。
公子本已行到门口,却又仿佛感知到什么,转还回来,低声道:“此处已是少林寺腹地,极是安全。你一晚未睡,就去厢房里歇一歇,我去去就回。”
初夏不忍令他担忧,点头道:“那你去吧。一切小心。”
日出之时已过,光影疏密之间,清晨的雾霭正缓缓散开。脚步声亦渐渐远去,初夏却殊无睡意,她在小院中石凳上坐下,手中拿了一根树枝,胡乱的在地上画着。
嗒的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在了脚边。
初夏拾起那颗石子,却见外边包裹着一层油纸。
油纸上寥寥四字:慎终如始。
是谁丢进来的?是给她的么?又是什么意思?
初夏站起来,四下环顾,又打开院门,却见门口立着数个武僧,皆沉眉敛目——又哪有人影?
公子偏偏又不在,初夏坐在石凳上,一遍遍的看着纸条。不知过了多久,日影中移,身子忽然一轻,便被人拦腰抱起了。
她刚要挣扎,却听到公子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怎么在石凳上睡着了?也不怕着凉?”
公子径直将她抱回房中,放在床上,温柔道:“好好睡一会儿,晚上我们就下山。”
初夏反倒坐了起来,抱膝道:“他们愿意放我们下山?”
公子淡淡一笑:“我允诺方丈,两个月内必然查出凶手,送回少林。”
“若是……抓不到呢?”
公子未答,初夏心中却是一紧,似他这般在江湖上的身份与地位,一诺千金。若是失信于人,便只有一个退隐的下场。
初夏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抚在他的眉眼间,轻声道:“你这又是何必呢?人不是我们杀的。”
“虽不是我们杀的,却因我们而起。”公子轻轻叹了一声,眉宇间颇有些倦涩,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之上,“况且两月时间,亦绰绰有余了。”
“啊,对了,这是你刚才走后,有人扔进院子里的。”初夏将那纸条展开。
公子看了一遍,却并不惊讶,只沉吟道:“这四个字,未知是敌是友。”
窗外竹影轻晃,公子的侧脸轮廓清隽,他的视线亦是一如往常般温润平静,初夏忽然觉得安心,慢慢垂下眼眸,轻声道:“你不累么?”
公子抚抚她的鬓角:“你睡吧,我就在这里。”
这间小室,简朴至极,也就一桌一床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