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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远处的寨子又一个窗口喷出火龙时,下人们就欢呼起来。我听到奶娘的声音,侍女的声音,银匠的声音和那个小家奴索朗泽郎的声音。侍女卓玛,平时,因为我们特殊的恩宠,都是和我们一同起居的,可一有机会,她还是跑到下人们中间去了。
火小下去时,天也亮了。
火是多吉次仁的女人放的。她没有和两个年幼的儿子一起逃跑,而是自己投身到大火里去了。死相十分凶残。女人在火中和她的诅咒一起炸开,肚子上的伤口就像漂亮的花朵。她用最毒的咒诅咒了一个看起来不可动摇的家族。
父亲知道,那孩子稚气的复仇声言肯定会付诸实行。于是,他命令派出追兵。
哥哥说:“你当着那么多人放走了他们,我看还是多多防范吧。”
土司还是把追兵派出去了。三天之内,没有抓到两个将来的敌人。三天以后,他们肯定逃出麦其家的辖地了。三天,是从中心穿过麦其领地的最快时间。
从此,那个烧死的女人和那两个小儿,就成了我父亲的噩梦。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要叫人心安一点,只有大规模的法事了。
经堂里的喇嘛,敏珠宁寺里的喇嘛都聚在了一起。喇嘛们做了那么多面塑的动物和人像,要施法把对土司的各种诅咒和隐伏的仇恨都导引到那些面塑上去。最后,那些面塑和死尸又用隆重的仪仗送到山前火化了。火化的材料是火力最强的沙棘树。
据说,被这种火力强劲的木头烧过,世上任什么坚固的东西也灰飞烟灭了。那些骨灰,四处抛撤,任什么力量也不能叫它们再次聚合。
地里的罂粟已经开始成熟了,田野里飘满了醉人的气息。
寺里的济嘎活佛得意了几天,就忘记了这几年备受冷落的痛苦,恳切地对土司说:“我看,这一连串的事情要是不种这花就不会有。这是乱人心性的东西啊!”
活佛竟然把土司的手抓住,土司把手抽了回来,袖在袍子里,这才冷冷地问:“这花怎么了?
不够美丽吗?“
活佛一听这话,知道自己又犯了有学问人的毛病,管不住自己的舌头了,便赶紧合掌做个告退的姿势。土司却拉住他的手说:“来,我们去看看那些花怎么样了。”
活佛只好跟着土司往乱人心性的田野走去。
田野里此时已是另一番景象。
鲜艳的花朵全部凋谢了,绿叶之上,托出的是一个个和尚脑袋一样青乎乎的圆球。土司笑了,说:“真像你手下小和尚们的脑袋啊。”
说着,一挥佩刀,青色的果子就碌碌地滚了一地。
活佛倒吸一口气,看着被刀斩断的地方流出了洁白的ru浆。
土司问:“听说,法力高深的喇嘛的血和凡人不一样。难道会是这牛奶一样的颜色?”
活佛觉得无话可说。慌乱中他踩到了地上的圆圆的罂粟果。那果子就像脑袋一样炸开了。活佛只好抬头看天空。
天空中晴朗无云。一只白肩雕在天上巡视,它平展的翅膀任凭山谷间的气流叫它巨大的气流上上下下,阳光把它矫健的身影放大了投射在地上。白肩雕一面飞一面尖锐的鸣叫。
活佛说:“它在呼风唤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