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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被当作物品、当作牲口一般被贩卖的时候,挑选奴隶的人也会因为少年诡异的绿眼睛、和他锋芒毕露的不羁眼神而却步……“哪个奴隶能有这麽一对眼睛!挖掉它!”
还记得在瞪过一个想要购买他的男人後,那个人这般叫嚣著──
奴隶的命是不值钱的,更何况是自己这般无助的稚童?丧心病狂的奴隶贩子就要按那人所言,操著匕首就要朝自己扑来──他掩住了自己的面孔,却并不因为简单的恐惧,在心底他现在更渴望自己能够拥有力量,摧毁一切、颠覆一切不平等的力量──
“等一下。”一个清朗的声音叫到,话音刚落自己的身子随即被包裹著,被抱到一处温暖境地。
少年缓缓露出了眼睛,发现眼前正有个俊美的男子冲著自己笑著,他的微笑如春风般和煦,阳光般明媚……优雅的男人,举手投足仿佛携著皇家风度。此时他正把娇小的自己搂在怀中,小心翼翼的如同揽著一件珍宝。
“我买下他。”男人这般说,笑意盈盈地掏出一把金币撒在地上,奴隶贩子就像狗一样立刻扑到那些金币上,再也不管自己的死活了。
“你叫什麽名字?”好看的男人这般问道,腾出一只手揉弄少年直挺如倒刺般的黑发。
少年不喜欢别人碰触他,可是男人抚摸的感觉却是温柔又适宜的。但他的问题自己却回答不来……只因为自己是没有名字的。
在来努比亚之前,养父母也曾给他取过一个普通的闪族名字,几年间不曾被人唤起,自己渐渐淡忘了──也从没在心里惦记过这个。如今被一个初次见面,并买下自己的男人问起,他居然无法回答了。
干脆,给自己起个名字吧。
少年心里这般寻思……
名字,名字……叫什麽名字好呢?
对了,就叫这个吧!
“我叫萨尔贡。”趾高气昂地朗声回答,少年有点得意。
“‘萨尔贡’?”男人重复了一句,有点诧异。萨尔贡知道他为何有这种神色:在闪语中,“萨尔贡”便是“真王”(真正的王)之意,只有具备皇家血统的男子才能起的名字。
可是,我也想要做国王啊。
做国王,做真正的国王,而不是一个小小的奴隶。
男人笑了,轻轻地用指尖点过他的鼻尖,道:
“那好吧,从今天开始我便是你的主人了,‘萨尔贡’──”
“记好了,我的名字叫‘赫京’、‘赫京特洛耶奇’……”
不久,少年便知道,那个名为“赫京”的男人,是一个亲王──亚述王阿舒尔尼拉里五世最小的一个弟弟──也是新任的努比亚总督……
再次踏上故乡的土地,底格里斯的河水已然泛滥过六趟了。
整整六个春秋,萨尔贡都呆在异乡,直到努比亚成为亚述行省之一的第三年,也是他追随赫京皇子的第三年,亚述的国内发生了异动。
“萨尔贡篡位了。”
赫京这麽说,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著自己:
“你和我的那位皇侄是一样的名字呢,但愿将来你可不要学那个笨蛋──自诩为‘真王’,实际上却是个不自量力的笨蛋。”
赫京平素里并不把自己当作奴隶一般,而是待自己亦师亦友──
有时甚至是近乎宠溺的态度。
只是小萨尔贡不明白,当时他为什麽会对自己说这番话。
之後,进入了四皇子提格拉特帕拉沙尔的军队中,随著黑骑东征西讨了三年,在赫京战死的第二个春天,萨尔贡以十四岁的稚龄接替了他近卫队长的职务……紧接著,在草长莺飞的季节里,亚述攻陷了大马士革:红花燃尽的夜晚,他护送著浑身浴血的帝王,和帝王怀中奄奄一息的先知返回了库姆赫……七日後,又渡过了幼发拉底河,回到了阿舒尔……
想来,这些都已经过去许久了……四年?还是五年?当年那个懵懂的少年也渐渐褪去了稚气与轻狂,就要长成为一个真正的战士……一个男人了……
恬淡的梦境轻轻地被风吹散,萨尔贡蓦地惊醒:发现此时已经日头西沈──再急急扭转过身子,却发现原本拉下的帷幕被卷起了一半,那男人已经离去,室内徒留著一个苍白的人形,坐於榻上,眉眼低垂……
“醒了?”那个人突然发话,把萨尔贡吓了一跳──想他双目失明,但其他的感觉却变得灵敏十分呢!少年应了一声,信步走近内殿,单膝跪於那人的跟前──把他散在地上的群裾收拢、置於榻上,轻问:“先知大人……王走了麽?”
“嗯……”苍白的男子诺道,面颊上染过一抹绯红……他的眼睛看不见,却感觉自己被那个召唤而来的少年战士逼视著……想起之前同爱人间的亲昵都被他拾进眼里,不由得臊起来。
“萨尔贡……不要叫我先知,你知道我不是。”
这个奇异的男子这般说,开始用细白而又骨节突出的手盲目地探索著前方──少年抓过那双纤瘦的手收进自己掌中,忽然一股心酸──就练拉姆那个小妮子的胳膊都要比他结实吧!如此不盈一握,仿佛轻轻一折便会断掉般。
“我在这里……连芳大人。”
他的形容未改,但在如此近的距离能瞥到:鬓间冒出了几处银丝……不过是三十出头的男子,却这般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