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绝对分手
温玉棠知道他的母亲跟别人不一样,她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柳堆烟。在这个基本上所有人都没完成义务教育的村子里,她常常站在屋子门口,倚着身旁的槐树,念着:“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
如果温玉棠碰巧弄出什么声响,打断了她,她会转过头来,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他:“温玉棠,要不是为了你,我根本不会留在这个鬼地方,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每天早上,他会给她梳头,就着桌上模糊的铜镜。那是她来到这个村子里时带来的,和它一起的还有一把檀木做的梳子,现在正在他手上。
手心里的头发粗糙地刺温玉棠的掌心,温玉棠慢慢地替她解开打结的头发,听着她抱怨当年来到这个鬼地方的第一天就该头也不回地离开。
可是她为什么不离开呢?刚满七岁的温玉棠不明白,不过他有很多不明白的事,就像他不明白妈妈为什么从来不走出这间屋子。
直到那天,他正在教室里,听见楼下有人喊:“温玉棠!你妈跑啦!”
他放下笔,跑回家,看见她被人抓着捆在门口的槐树上,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了,那面模糊的铜镜在她脚底下,镜面不知道什么时候摔碎了。
“当年温老二花了两百块把你买回来,你居然敢跑!”
是隔壁家的老汉。
“小柳啊,事已至此,孩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没习惯吗?忍一忍吧。而且玉棠多好啊,小小年纪就会替你们赚钱了。”
是对面的温菊。
“这多大事儿啊,温毛对你不是蛮好的嘛,这么多年他都没打过你,你别闹脾气,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是居委会阿姨。
他妈妈一言不发。
在所有人发现之前,温玉棠掉头跑回了学校。
他妈妈不再说话了,也不再在门口念诗。温玉棠照旧给她梳头,只是没有镜子了,她就呆呆坐着,如果温玉棠力气大了,她会站起来,愤怒地甩他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