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阁主
已然过去了一日一夜,顾淮之也理应醒了。
屋内的少年听见少女婉约的声音,原本正准备倒茶的动作猛地一顿。
他鬼使神差地将茶壶放回桌上,随即快步躺回榻上,清了清嗓子,淡淡道:“进。”
慕安宁推开门,缓步走进半躺在床榻上的少年。
见他面色不再如昨日那般惨白,她微微放下心来,将手中的药碗递给他,温声道:“世子,这汤药你趁热喝了吧。”
然而顾淮之却是没伸手接过,反而在瞥见少女裙摆与绣鞋上的淤泥时,剑眉微蹙:“你这是去做甚了?”
平日里见她都是衣着整齐,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怎的今日这番打扮?
慕安宁垂眼看向自己的裙摆,适才她虽想沐浴,但还是有些不放心抱琴,便决定亲自煎药。
她感到少年语气中的一丝不耐,将手中药碗缓缓收回,回身放到了桌上,黯然道:“采药。”
他过真不喜她,无论是从前在上京,还是如今在这芙蓉城。
顾淮之似是有片刻怔楞,一时没说话,半晌,他才侧眸望向那碗黑漆漆的药,语气不明:“这是你采的?”
慕安宁抿唇点了点头,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握紧。
罢了,他不想喝便不喝吧,左右也不是她受伤。
见少年没回应,她步莲轻移、转身欲走。
然而下一刻,他却忽然叫住她。
那道尾音拉长,似笑非笑的声音传入她耳中:“慕安宁,你就不好奇本世子为什么会来到此处吗?”
她回头望向他那双直勾勾凝视着她的桃花眸,心潮生出起伏。
她自然是好奇的,只是她不敢问出口,不想泯灭心中那一丝寥寥无几的希望,即便她早已心有准备。
见少女默不作声,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懒得同你说。”他似是牵动了腹中伤口,轻咳一声,然后伸出骨节分明、白皙匀称的手:“把药汤给我。”
反正她也未出事,同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说那些事,怕是会吓到她。
如今太子与三皇子两党的明争暗斗愈演愈烈,他只刚查出三皇子一丝不对劲,便遭暗杀。
往后的日子,只怕是不止他,连他身边的人都要更加小心了。
慕安宁眼眸闪烁了一下,回身拿起药碗。
他向来想一出是一出,上一刻不想喝,下一刻却又改变主意,而她却总是不由自主听从于他。
她不喜这个喜欢他的自己,这份感情来得实在莫名,她已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了。
虽是这么想的,但就在下一刻,她沉下去的心便在触及少年如暖玉般的指尖时,止不住地再次起伏了一下。
好像昨夜,她不小心吻上的额头也是这般炽热滚烫...
顾淮之被她潋滟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喉结暗暗上下滚动,然而语气却很是不善:“你这么看着我作甚?”
在悠悠升腾的药雾中,他接过药碗,眸光不经意间扫过少女微张着的朱红唇畔,忽而想起那温热的触感。
他只觉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烦闷,便将人赶了出去。
*
明华阁。
“今儿个咱芙蓉城可是热闹,竟是连大理寺的官都来了。”
“大理寺?莫非...是为了醉月楼?”
“没错。你是没瞧见啊,那大理寺少卿看起来不过刚过弱冠之年,但面色却宛如修罗。看来这几日有热闹瞧咯。”
“唉,莫不是那位?”一人眼尖瞧见阁楼下匆匆走过的一高一矮身影。
“瞧了,还真是。”那挑起话头的人也往下望去,挑了挑眉。
那身穿玄色长袍的人可不就是大理寺少卿,慕归凌嘛。
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比寻常男子相貌清秀许多,但人中上却又长了一道浓黑胡须的随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