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陶青鱼看了方夫子一眼,闷头进去。店铺后头有专门换衣服的小房间,一人一间。
陶青鱼脱下外面的破旧袄子,露出里面袖口都破了的中衣。喜服一穿,腰带系上,稍稍有点宽松。
料想是方夫子只估摸了他的身形,所以才得让他来试试。
开门出去,方问黎已经立在了屋檐下。
他一身红色喜服,含笑看他。
陶青鱼呼吸一滞。
心脏没由来地开始砰砰直跳。
方问黎看着哥儿匆忙别过去的眼神,目光落在了他正好摊开的圆耳垂上。
红润漂亮,像粉色的珍珠。
他抬步走近,打量了一番,缓声道:“好像大了些。”
绣娘看着一对容色皆不差的新人,笑着夸道:“哥儿虽高,但比例极好。这腰肢也太细了些,得改改。”
“不过……太瘦也不好。”
方问黎虚心点头:“会好好养的。”
陶青鱼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什么好好养不养的,说的跟真的似的。
“什么时候成婚?”
方问黎:“五月。”
绣娘帮陶青鱼理着衣裳,细致量着尺寸。“正好,五月不冷不热,这衣衫正穿得舒服。”
陶青鱼:他明明说的是五六月……
“不过时间还长,也估摸不了哥儿那会儿的身形。我只改能改的地方,剩下的到时候再来试试。”
方问黎点头:“知道了,麻烦您。”
“这是咱铺子该做的。”绣娘笑着道。
婚服试完(),陶青鱼飞快换上自己的袄子。
还是这衣服穿着得劲儿。
方问黎的喜服不用改?()_[((),直接能拿走。倒是陶青鱼的,之后可能还要再来一两次。
但方问黎没拿。
陶青鱼:“为何不拿?”
方问黎:“等你的做好了一起拿。”
陶青鱼无所谓,他问:“现在没事了吧?”
方问黎笑容缓缓落下。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乌云密布,天差不多要完全暗下来了。再不放人走不行了。
方问黎轻“嗯”了一声,又问:“明日还来吗?”
“来吧。”
一天五百文呢,比三叔是扛粮包赚得多得多。
方问黎重新扬起笑:“好。”
“回去把伞带上,看着天儿似要下雨。”
陶青鱼:“那先谢过了。”
方问黎温声:“何必言谢。”
巷子里传来哥儿欢乐的笑声。“应该的。”
“学我?”
“岂敢岂敢……”
进福巷,方问黎放慢步调与哥儿一起。一个微微低头,一个笑仰着头。气氛和谐,插不进去一人。
街坊邻居听到了探出头来看一看,立马没了笑。
“那是方夫子?”
“那个高又长得好看的,还能有假。”
“旁边那哥儿……”
“多半啊,没多久就要吃方家的喜宴了。”
“什么喜宴不喜宴,不就是个卖鱼郎。”巷口的杨家媳妇挽着麻线,满不看好地讽笑道,“方夫子那眼光,能看得上他。”
“我说杨家的,不就是人家相不上你家闺女,至于这么酸里酸气的。”
“瞧你说的,前儿也不知道是谁巴巴拉着自己哥儿往人跟前凑……”
要方问黎真与一个卖鱼郎成了亲,说酸,怕是整个巷子里的人家都酸。
看方问黎那样子也不知道是十年如一日买鱼吃鱼才对那鱼郎好脸色,还是真真儿眼瞎看上那鱼郎了。
反正就没见过他对巷子里其他人有那般好脸色。
……
拿了方问黎给的伞,陶青鱼同他三叔赶着回家。
刚到村子,凉风绕身而过。风中带着沉甸甸的水意顺着袖口往衣服里钻。
刚赶路走出来的一身汗顿时冷却,叫人收紧袖口打了个哆嗦。
雨如丝缕飘落下来。
不大,两人赶着进家门。只头发湿了一点儿。
院子里没人,陶青鱼见满院子的衣服忙扔下板车收衣服。
“小爹爹,小三叔!下雨了!”
陶青鱼一连扯了半杆子,最后直接被方问黎那件披风蒙头一罩,完全失了视线。
“你个小哥儿,收个衣服都能收得慌里慌张的。”
方雾将他头顶的披风拿下来:“抱屋里去。”
陶青鱼无辜挨了一顿嫌
()弃,故作委屈道:“那不都下雨了,晒干了又打湿多可惜。”
方雾:“行了,快进屋去。”
路过堂屋,也不见一个人。
陶青鱼疑惑地将衣服带进他小爹爹屋里。
但此时屋中装满了人,几乎下不了脚。
“这是这么了?”
“没怎么。”陶有粮回道,眼睛仍旧看着陶大郎的手。
“就是你小爹爹说看见他手动了,我们过来看看。”
“什么!”陶青鱼一个激动,险些将手里的衣服扔地上。
杨鹊忙接好道:“我们守了这么久也没见动一下。”
“小爹爹,你真看见了?”陶青鱼着急反过来问。
方雾:“……我也不知道。”
今日午睡起来,朦胧间发现自己握住的两根手指动了动。可后头再看也不见反应。
跟家里其他人说了,大伙儿围着看了一下午仍旧没见动静。
陶青鱼渐渐冷静下来。
“要不明日,请大夫来家里看看?”
“也好。”陶有粮杵着拐杖慢慢站起身,“走吧,别围在这儿了。”
一屋子的人陆续离开,陶青鱼在床边的小凳上坐下。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
动手指兴许是真的,但也许并不代表他爹要醒过来。
不能抱太大的期望。
酝酿许久的雨落下,噼里啪啦打在屋顶,不一会儿屋檐下的雨珠串联成线。
山村雾气缭绕,天幕彻底黑沉。
村中各家陆续亮起烛火,昏黄光晕透过纸窗,各家陆续用起了晚饭。
啪嗒——
陶青鱼仰头看了一眼屋顶,立马去灶屋端盆儿拿壶,接在雨滴落下的位置。
陶家今日的晚饭晚了些,陶青鱼清点完今日的进账去灶屋帮忙。就听他小爹爹道:“屋顶又得补了。”
灶屋漏雨的地方多,盆跟木桶几乎快要将下脚的地方摆满了。雨水叮咚,凑起一曲凌乱的清乐。盆外溅在土做的地面的水花多了,踩一下都脚滑。
陶青鱼:“过几日天晴了,我跟三叔重新换换屋顶。”
“哪用得着你来换,叫你三叔弄就是了。”
陶青鱼坐去灶孔边,橘色的火光映照在身上,暖意袭来。陶青鱼慢吞吞打了个呵欠。
“那几个小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