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光球已经熄灭,窗外也因为黑暗力量的缘故没有一点月色，整个房间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维尔伦睡得正香。
躺在维尔伦怀里，惊醒的维希路一身冷汗。
稍冷静几分，知道是做梦后,维希路看向自己的手。
就在刚刚,他的手上都是维尔伦的血。
那个梦太真实,真实得他仿佛现在都还能感觉到血液的温热。
但那还不是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整个过程中他一点都没觉得不对，甚至维尔伦倒下时他都没有任何感觉。
那个人完全不像是他。
维希路轻轻挪开维尔伦护着他的手臂坐了起来。
眼睛适应黑暗后,他再看向维尔伦。
因为他一直睡不着维尔伦睡得晚，这会儿L睡得正香，不过他确实还活着，胸口正轻微起伏。
维希路摸摸维尔伦的手,维尔伦的手很温暖。
确定这不是梦,维希路长长吐出一口气。
不过这样一来，维希路彻底没了睡意。
又在床上坐了会儿L后,维希路避开维尔伦小心下床，出了太多冷汗他想喝些水。
来到桌前,维希路费了些力气爬上凳子,水壶中却空空荡荡。
店里没什么客人，老板懒得烧水。
维希路回头看看还睡着的维尔伦,在吃果子和下楼找水喝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出的冷汗太多，衣服都变黏糊,果子根本不解渴。
小心地打开房门,维希路侧身出去。
他们住在三楼，从走廊朝下望去整个旅馆都空无一人。
不能使用魔法，维希路摸黑下楼。
来到底楼,维希路四处张望一番后看向后院的厨房。
他们晚上才到这边，他之前除了下楼吃了晚饭外还没四处逛过，到处都陌生，厨房半开的大门看着有些阴森。
维希路迟疑片刻，还是硬着头皮进去。
现在店里就只老板一人，厨房看着有些乱，维希路绕了一圈后找到一个储水缸。
水缸比他还要高些，维希路用手顶开盖子踮着脚看了看，在里面看见水。
维希路回头，正准备找碗，一只骨节修长的手就突然从天而降。
伊洛汀舀了一勺水递到维希路面前。
维希路没想到屋里还有个人，吓了一跳。
“水。”伊洛汀又把水往小幼崽面前递了递。
他正在旅馆门外听集结军里的人汇报城里情况，就看见维希路偷偷摸摸下楼。
他们已经找了很长一段时间炎豹族感染者军队的所在，可始终没找到。
“你怎么在这里？”维希路双手捧过碗，用力喝了一口。
夜里温度低，水也冰凉，一口下去维希路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一口气把水喝完维希路才停下。
“睡不着。”伊洛汀看着面前才到自己大腿的小幼崽，“还难受？”
小幼崽这时候应该睡觉。
维希路走到一旁桌子前，把碗举过头顶要放到桌子上，“黑暗力量太浓，我感觉喘不过气。”
伊洛汀跨前一步帮忙。
“别跟维尔伦说。”维希路看去，维尔伦如果知道了肯定会担心的。
伊洛汀在小幼崽面前蹲下，摸摸脑袋捏捏胳膊，一脸认真地把面前的小幼崽检查了一遍。
幼崽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生物。
黑龙是所有龙中防御力最强也是身体最强健的，所以他还是个孩子时身体就已经很硬，维希路的身体却软软的。
维希路身上有汗。
“做噩梦了？”
维希路眼神有瞬间的闪躲，“嗯。”
伊洛汀把人抱了起来。
伊洛汀动作突然，维希路下意识就勾住伊洛汀的脖子。
勾完，维希路又有些不自在地放开。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没开好头，再加上伊洛汀总是冷着脸让人弄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在他面前他总是无法像对狄克、赛奇他们一样自然地撒娇。
离开厨房，回到旅馆中，伊洛汀向着楼上而去。
到了三楼，伊洛汀却并未把维希路送回房间，而是抱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
把小幼崽放在床上，伊洛汀从旁边拿了凳子放在床边坐下，“睡吧。”
维希路眨巴眨巴眼睛，伊洛汀就这样门神一样坐在旁边看着他他能睡得着才有鬼。
“不怕。”见小幼崽没躺下，伊洛汀补充一句。
他小时候也做过噩梦，特别是每次去见了他母亲雪纳尔之后。
他破壳的时候雪纳尔几乎已经不认得他，她身体完全异变，就像个没有理智只知道攻击的怪物，任何人的出现都能刺激得她发狂。
前两次去时他都非常害怕，后来发现她无法挣脱道那特魔法的束缚知道她无法冲上来把他撕碎后，他就没那么害怕了，可即使如此每次回去之后他还是会做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每当那时，莫尔娅都会坐在旁边看着他直到他睡着。
维希路看看门口，犹豫了会儿L后还是躺下。
他这时候回去肯定会吵醒维尔伦。
躺下，维希路毫无睡意。
伊洛汀静静看着他。
伊洛汀是个耐得住安静的性子，维希路不说话他也一声不吭。
“你见过伊洛汀吗？”维希路话出口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龙族现在总共才四百来人，伊洛汀怎么可能没见过？
“嗯。”伊洛汀没想到会听见自己的名字。
“他是个什么样的人？”维希路问。
从他第一次听见伊洛汀这个名字开始伊洛汀就总是在干坏事，那让他对伊洛汀的印象极差，再加上后来突然而来的婚约，他打心底里抗拒对方的存在。
不过现在看来或许是他误会了，对方也不是那么坏，那也让他开始好奇对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说起来，伊伯莱和伊洛汀感觉还挺像，都是一开始让他印象不好后来却慢慢改观的。
“伊洛汀？”伊洛汀坐直身体，“是个好人。”
维希路等待。
伊洛汀目光幽幽。
“好在哪？”维希路问。
伊洛汀歪着脑袋想想，半天后憋出一句，“……他是黑龙打架很厉害。”
维希路哑然，有种伊洛汀确实不咋样所以伊伯莱都找不到话夸的错觉。
伊洛汀也察觉，那让他有些着急，维希路对他的印象本来就已经够差，“他肯定会很喜欢你。”
“为什么？”维希路讶然。
“因为你很可爱。”伊洛汀看着维希路的眼睛，话音落下为了增加可信度他还轻轻点了点头。
看着那样的伊洛汀，维希路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本来还因为黑暗力量有些闷得慌的心都变得活跃。
伊伯莱笨笨的，夸人都不会夸。
“那你喜欢我吗？”维希路问。
伊洛汀点点头，小幼崽很可爱。
看着伊洛汀那煞有介事的模样，维希路心情愈发好，没人会讨厌被喜欢。
那也让他有了睡意。
维希路动作熟练地坐起身，拿出蛋壳变成人钻进去，再变成龙形在蛋壳里抱着尾巴团成一团趴下。
他还是更喜欢睡在蛋壳里，那让他有安全感。
他才躺好，洞口附近就多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伊洛汀一脸严肃地探头探脑，末了还摸了摸蛋壳。
他小时候就不睡蛋壳。
“你再跟我讲讲龙族其他人的事吧。”维希路闭上眼，要听着伊洛汀的话入睡。
伊洛汀声音低沉而磁性，挺好听。
伊洛汀有瞬间的为难，他本来就不是个话多的人，更何况让他讲别人的事。
半晌后，维希路都以为伊洛汀是不是准备装作没听见时，他的声音从蛋壳外传来，“我认识莫尔娅。”
“我妈妈？”维希路睁开眼看去。
“嗯。”伊洛汀看着面前圆溜溜的蛋壳，脑海中浮现出莫尔娅那张脸，“我小时候她曾经照顾过我一段时间，她很爱笑，总有说不完的话，她还总喜欢问个没完……”
那时候道那特忙着照顾雪纳尔，所以他被寄养在了维希路家，那时候维希路还没出生，所以莫尔娅一有空就围着他转。
她总有说不完的话，从她到他母亲雪纳尔，从维尔伦到道那特，他经常是听着莫尔娅那没完没了的话入睡。
她做事总是大大咧咧，动不动就抢走他手里的书，见他好奇书上那些魔兽还直接抱着才破壳没多久的他闯进禁林去抓活的，然后被维尔伦黑着一张脸训话。
她还总是不管他的意愿擅作主张，她总喜欢问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然后在下一刻
抢走他喜欢的果子，给他穿上他不喜欢颜色鲜艳的衣服。
……
他脑海里有关莫尔娅的记忆好像总是热闹，但随着黑暗力量越来越强，那样的日子很快到头。
龙族的寿命远比大部分种族长，感染黑暗力量后亦是如此，道那特不想再看着雪纳尔痛苦下去决定杀掉雪纳尔后，莫尔娅就总躲起来哭。
事情结束后，莫尔娅更是在家哭了一个多月，维尔伦怎么哄都哄不住……
那之后没多久后外面就爆发黑魔法师的战争，黑暗力量越来越浓，那黑魔法师利用了这点，战况几乎一边倒。
情况严峻，道那特带着人出去，当时声名在外的维尔伦也跟了出去。
那会儿L还不到莫尔娅的预产期，所以整个领地就只留下了几十个人，但维尔伦才走没多久莫尔娅就生下维希路。
那会儿L他还抱过维希路。
莫尔娅直接就把才生下的蛋推进他的怀里，他至今都还记得那种惊吓感，那时候的他手短脚短根本不足以抱起维希路……
莫尔娅死去维希路被摔破壳的时候他也在，当时他正在另外一个房间睡午觉，然后山洞突然就坍塌……
那黑魔法师就是抱着鱼死网破的心情来的，他没有勇气去找其他龙，所以专门挑了莫尔娅。
在最虚弱的时候被袭击，莫尔娅奋力反杀。
他在一旁看着，试图帮上忙，可那时候的他比现在的维希路大不了多少，而且他还无法使用魔法……
他只能看着，看着黑暗力量第二次夺走他的妈妈，他的第二个妈妈。
伊洛汀停顿的间隙看向蛋壳内，一开始还时不时会问上一句的维希路不知何时已经睡着。
幼崽觉本来就大。
伊洛汀把手伸进蛋壳摸了摸维希路的脑袋，鳞片的触感和人类皮肤的触感截然不同，冰冰凉凉又透着些许温度。
察觉动静，维希路耷拉在身上的小翅膀抖了抖，像是要把他的手拍开，不过它还太小太短，根本够不着自己的脑袋。
伊洛汀收回手。
道那特他们没多久就回去领地，得知莫尔娅和维希路出事，维尔伦一双眼瞬时通红。
那时的他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他本以为维尔伦肯定会怪他，他应该做点什么的，但维尔伦却没有。
只是那之后维尔伦就再也没离开过领地，每天不是在家守着维希路就是去墓地。
那之后他趁着维尔伦去墓地时偷偷去看过维希路几次。
狄克他们都说蛋已经死了，他试着拥抱过感知过，但黑龙对魔法的感知很弱，他只知道蛋确实冰凉。
成年后他就离开了领地。
外面的世界并不有趣，甚至让他恶心，因为他发现很多人明明知道黑暗力量是怎样的存在却还是妄想利用。
哪怕那样会害得更多人家破人亡。
他试图破坏，可他很快就发现那样
的人多不胜数根本不是他一个人能杀得光的，所以他有了集结军。
听说维希路破壳后他立刻回去了一趟，但他并没见维希路，拿到自己要的东西后就走了。
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伊洛汀坐在黑暗中静静看着蛋壳里熟睡的小幼崽。
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维希路。
维希路睡醒时已经是半上午。
世界依然犹如黑夜。
他又回到和维尔伦的房间。
见他睡醒，维尔伦如往常般等了片刻后才把他抱出来。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维尔伦问。
维希路摇摇头，却把自己晃得晕乎乎。
魔力消耗殆尽的后遗症还未完全结束，他昨夜又没睡好脑袋本来就昏昏沉沉。
维尔伦把面前的小龙举起来看了看，真的不难受了？◎()”
“一点点。”知道被看穿，维希路老实交代。
事实上那种什么东西挤压着他身体的感觉依然没消失，反而因为在这种情况下待得久了，他更加难受了。
维尔伦眉眼柔和几分，“办完事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好。”
“要去楼下吃饭吗？”维尔伦问。
“嗯。”维希路想起昨夜的事，“伊伯莱跟我说了很多妈妈的事。”
正抱起维希路准备下楼的维尔伦愣了下，“他都说什么了？”
“说她是个很奇怪的人……”维希路总结。
维尔伦忍俊不禁，“哈……”
对于伊洛汀来说莫尔娅或许确实奇怪。
那会儿L他和莫尔娅都还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伊洛汀又是沉默寡言不合群的性子，再加上雪纳尔的事，莫尔娅就总忍不住闹他。
每当那时伊洛汀总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不过后来次数多了伊洛汀也就麻木了，不管莫尔娅做什么他都只是幽幽看着。
“醒了。”
维希路才到楼梯口，楼下一群人就都看来。
他们早就醒了，早饭也已经吃完。
下楼，维尔伦把维希路放到凳子上，自己到一旁去问老板要早餐。
“早。”维希路软软打招呼。
一群人脸上都露出笑容。
不管看多少次，维希路迷迷糊糊的样子都柔软人心。
“我等一下要先去一趟佣兵团那边。”赛德道。
“我也过去看看，看看他们知不知道关于军团的事。”卡斯里道。
两人之前就已经商量好。
“那我去城里逛逛。”维希路道。
昨天店老板说过，城里炎豹族族长和有权有势的几大家都已经被伊洛汀的军队抄家，如果炎豹族真的有感染者军队，那肯定会留下线索。
“那我们先过去了。”
卡斯里和赛德一前一后起身。
“好。”维希路目送两人离
()开。
两人出门时，门外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维希路看去。
光线太暗，他才发现外面街道上不知何时多出一群人，见门打开，那些人立刻伸长脖子朝着屋里张望，看见他，不少人满眼怒气杀意。
卡斯里把门关上，隔绝视线。
“吃吧。”维尔伦挡住维希路的视线，不让维希路看。
维希路看去，知道他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盘子里都是他没吃过的食物。
维希路没客气，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从楼上看着那样的维希路，西莱斯特脸上笑容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