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走。”
说走就走，一前一后，谁也没再出声，都不约而同的想着心思。太阳慢慢落下，天渐渐黑了，月亮被厚重的云层遮住，四周漆黑一片。
村道上已经见不着人影，偶尔路过谁家屋后的窗户，还能听到一两声催促孩子快去洗脚的吵嚷声。
汤旭走得小心，主要是路上不好走，坑坑洼洼不说还有石头，哪怕那石头不大，踢上去也疼半天。
再第二次踢到石子疼的嘶嘶倒吸凉气后，汤旭的手被握住了。大手握小手。
心跳加速的同时又感觉不太对，汤旭动了动被握住的爪，细长的手指挤进宽大的指节间，从交握变成十指紧扣。
原来手心有汗的不只是自己。
沉默无言的两人十指紧扣在一起，顺着村路从后村往前村走，两人挨得近，时不时会胳膊蹭胳膊。
汤旭只感觉身体温度越来越高，额头脊背都热乎乎出了层细汗。
走到上次卫东停下的那个路口，汤旭先停下脚步。
卫东站定，低头看他，“咋不走了?”
“唔?你这是打算把我送到家门口?”汤旭惊讶脸，天太黑看不到表情，只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反着幽幽的光
卫东轻咳了声，"嗯，我去你家。"
“去我家?”汤旭睁大了眼睛，“你是说，要跟我去家里，见我爹娘?”卫东点头，“提亲。”
汤旭："……"
啥玩意?
你说啥呢?
你原来是这种行动派的人吗?
"等等等等，大晚上的来提亲，合适吗?"握在一起的手向前被拉着，汤旭赶紧把人拽住，“我爹估计得疯。"
卫东拉着他往前走，“没事，我不怕。”
“你不怕我怕啊，”汤旭哪有他力气大，被他拉着走，“万一我爹一气之下把咱俩都赶出去咋整。"
卫东：“不怕。”
汤旭心里倒是没怕，就是觉得这事儿有些太急了。
可卫东怎么想的他又不清楚，想问，又怕对方不说。
站在家门口，看着紧闭的院门，汤旭终于没忍住，问道：“你到底为啥要这会儿提亲啊?”"总要让你爹娘知道我的态度，"卫东抬手拍拍门，“我答应了娶你，就不会委屈你。"汤旭张张嘴，到底是啥话都没说出来。
他懂了，这人是一分一秒都不想多等，认为那样是委屈了自己。既然答应了娶，
就要马上提亲。
“我没爹娘，很多规矩不知道，上门提亲总要问一下。”卫东又拍了拍门，里边传来声音。汤丽跑过来开门，看到门外的高大身影时吓了一跳，往后猛地退了两步，差点儿摔着。汤旭越过卫东将人拉住，“下次出来开门的时候把油灯拿上，你也不问问是谁就给开了。”
“我知道肯定是阿哥回来了啊，刚才爹还念叨呢。”汤丽偷瞄卫东，紧张的往汤旭身边挪挪，“阿哥，他是谁啊?”
汤旭一笑，“你未来哥夫。”
汤丽震惊的睁大眼睛，仰着头盯着卫东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这人的长相。
"阿哥，你你你……"
“行了，别你你你的，我们去找爹娘，你回屋去。”汤旭打断她的话，把人赶回屋，自己带着卫东去了正屋。
汤二虎和刘香香都听见敲门声了，刘香香原本想叭叭两句，一想到汤二虎不耐烦听这些，说多了容易挨揍，那些将要冲出口的恶毒言语被她生生给咽下去了。
“爹，卫东来了。”汤旭敲了正屋的门，“他来提亲。”
汤二虎原本都要爆发的火气因着这句话，一下就被浇灭了。
他下炕穿鞋去了堂屋，看见自家哥儿身边站着的高个壮汉，那个头比自己高，身材比自己壮，长得是挺俊，就是面相看着有些冷。
他端着脸，凶巴巴的看着两人。
"啥时辰了，不是答应了天黑前回来。"
汤旭吸吸鼻子，“卫东买了不少肉，我帮他弄了下就晚了，爹，我烙了馅饼，明天早上热着吃。"
汤二虎瞪他一眼，没搭理他，看卫东。
卫东也没别的话，直愣愣的一句：“我要娶旭哥儿。”
“你拿啥娶?你说要娶就娶啊，想娶旭哥儿你得拿二十两银子!”刘香香在旁边嚷了一声。卫东点头，二话不说从挂在腰带上的钱袋里拿出四个五两的银锭放到桌上，“二十两聘礼。”不说汤二虎和刘香香是啥表情，汤旭都呆了。
那鼓溜溜的钱袋子他一直以为里边装的是啥应急的药瓶啥的，整半天里边是银锭子!带着这么多银子出门，真是不怕被抢啊!
卫东扫了眼刘香香，又看向汤二虎，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他很快收
敛情绪，对汤二虎说道：“我没有爹娘，跟族亲的关系也不好，关于提亲的事情我都不知道，今天贸然登门是不想耽误时间，也是想让你们看到我对旭哥儿的真心。"
汤二虎被他刚才霸气掏银子的举动给震住了，这会儿听见他说话，心里倒是很受用。刘香香已经把那四个银锭子搂进怀里，意思很明显，给了就别想收回去。
她脸上的贪婪太明显，汤旭厌恶的别开眼。
“行，等找媒人过礼，在办个酒，你俩就算订亲了。”汤二虎说道。卫东点了下头，看了眼汤旭。
汤旭朝他眨眨眼，咋啦?
卫东道：“我先回去，明天请媒人来。”他说完，看了眼刘香香手里的银锭子。过礼的话，是不是他把银子给早了?汤二虎回头看刘香香，皱着眉伸手把银锭子从她怀里硬生生抢回来，还给了卫东。
“订亲都要选个好日子，你也别着急。”
“不用选日子，明天就很好，我着急。”卫东不在乎那些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日子，对他来说，只有自己牢牢抓住想要的，才是最吉利的。
他态度过于强势，把汤二虎都给噎住了。
汤旭也点头，没错，越早订亲他就能越早的随意进出卫东家，不用怕被外人说三道四。虽然他并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卫东更不会在乎，但是汤二虎在乎，说白了他要脸要面子。毕竟是一家之主，把他惹毛了，这亲事估计得黄。
所以，汤旭急切地把自己嫁出去，不想让旁人左右自己。
也幸亏遇见了可心人，不然嫁出自己恐怕还要等很久。想要维系一家人的关系稳步发展，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汤二虎皱眉沉思了会儿，看了看汤旭，又看了看卫东，到底还是点了头。汤旭送卫东出门，两人站在门口说话。卫东先开了口，“除了二十两，你要啥?”
“我啥都不要，你除了二十两啥都不用给，我估计也没有嫁妆能带去你家。”汤旭想了想，往前走了一步贴近他，踮起脚。
卫东直觉他有悄悄话要说，弯腰侧头。温热的呼吸喷在耳侧，卫东喉结滚了两下。
汤旭抓着他胳膊，放下踮起的脚，在他耳边小声道：“我不是汤家的孩子。”卫东身体一僵，转脸看他。两人呼吸交融，鼻尖蹭过鼻尖。
汤旭没动，卫东也没起身。
“我不知道亲生爹娘是谁，这个家，只有刘香香知道我的身世。”
“我要快点离开，迟则生变!”
“我喜欢你，所以让你娶我，不是把你当成救命稻草。”
“我不希望你后悔。”
卫东盯着他的眼睛，呼吸着他的气息。千言万语化成一句话，“我要你，只有你。”汤旭嘴角上扬，勾起漂亮的弧度，“嗯，我也是。”
送走卫东后汤旭又去了趟正屋，汤二虎坐在炕上，刘香香给他倒了碗水。
见他进来，刘香香难得朝他露出个笑脸，亲热的询问：“旭哥儿你咋知道卫东有银子的?真没想到他那么大方，要二十两就给二十两，你可是给自己找了个好人家。"
汤二虎蹙眉，显然并不喜欢听刘香香说这些。
但是他又觉得刘香香话糙理不糙，卫东是真挺大方的，显然和传言中穷的揭不开锅很不一样。“你俩在他家就商量好了?”
汤旭坐到椅子上，听见这一问还惜了惜，反应汤二虎的意思后，摇头，"没，我回来的路上才问他的。"
“问啥?”刘香香坐在另外一边，盯着汤旭。
她是怎么也没想到啊，自己的算盘没打成，银子也能进兜里，这小野种还有点用。
“问他愿不愿意娶我啊，”汤旭笑眯眯的看她，“娘不是盼着我早些嫁出去么，我好不容易遇着个喜欢的，咋也得把握住，你说对不?"
刘香香脸上的笑瞬间消失，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汤二虎叹气，“行了，他要是明天找媒人来过礼，还得一早上老宅那边跟你爷奶说声。”
“嗯，我明儿一早就去说声，咱家是不是得办个酒席?咋也是家里第一个娃儿嫁人呢。”汤旭瞄了眼脸色开始不好的刘香香，对汤二虎笑着说道：“卫东给了二十两的聘礼，爹可不能小气，咋也置办上十桌八桌得，亲戚们都来热闹热闹。"
“十桌八桌?”刘香香尖叫了声，“有钱也不是那么败活得!办个两桌就可以了!”
汤二虎虽然也觉得十桌有些多，但两桌太少，起码得六桌。
拿了二十两聘礼，如果他们太抠搜，让外人看了笑话。
“爹，不
说咱家亲戚有多少，你平时不也去别人家走礼，不打算把那些礼赚回来?虽然办酒花银子，可你不办酒送出去的东西可就拿不回来了。”汤旭可着劲儿忽悠，“再说了，让他们看看你哥儿婿的豪爽不是更长面子?"
汤二虎有些心动。
他心里算了下大概人数，十桌都不一定能打住。家里有多少银钱他大概清楚，哪怕得了这二十两的聘礼，也不能一下子全用在摆酒上。
“我们是嫁哥儿，不用太张扬，就六桌吧，家里走得近的亲戚就差不多了。”言下之意，那些跟他没啥来往的亲戚就不请了，反正嫁哥儿也不是啥值得办的大喜事，如果是儿子娶媳妇，办上十来桌倒是可行。
汤旭算了下六桌酒席的价格，心里嘟嚏了声真抠门，估计三两银子都用不上。他眼珠一转，看刘香香，问："娘，你掌了二十两聘礼，是不是得给我准备些体面的嫁妆?"
“明天过礼，我哪来的时间给你准备嫁妆，没有，把你那屋的铺盖衣服都装箱子里带走就得了，谁家哥儿嫁人有嫁妆，你想得倒挺好。”刘香香说完怕汤二虎训她，转头朝自家男人说道：“当家的，要是晚几个月订亲，我还能去扯两块布给做个红袍子，这不是卫东和旭哥儿都着急么，那就按照他们的打算来吧，旭哥儿也不小了，早早嫁过去，没准明年这会儿咱都能抱上外孙了。"
来到这里一个多月，汤旭头一次听见刘香香如此平和的说话，头一次无法反驳对方说的。这感觉，还挺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