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又被绑着
拾一说完,两人似都震住了。
李无廷冷然沉眉,眼底情绪不明。
倒是李应棠回过神后,没忍住把扇子一拍,愠怒道,“老贼怎敢”
他怒完又反应过来,“你进了相府”
“是。”拾一不敢说自己是以贼的身份进去的,他磕了个头,“请陛下责罚”
李应棠深觉棘手,“陛下。”
先帝口谕就是崔家最大的保命符。
崔郝远在外收拾得干净,罪证估计都藏在府中。就算暗中搜出什么,也不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若是没搜到暴露了身份,反倒让李无廷处于被动。
除非一击毙命,否则不可贸然出手。
李应棠正在心头犯愁,便听身侧传来一声,“无碍,不过是提早了一个时辰。”
拾一惊讶抬头。
却见李无廷面色已恢复如常。
清冷的侧脸映着背后大片簌白绽放的梨花,阳春时节透出一股肃杀,“锦衣卫听令,调锦衣北镇抚司围相府。”
丞相府,偏房。
宁如深双手被缚在身后,靠着柴堆咸鱼摊。
这间房太过偏僻,一点动静也听不见。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只能看见门窗外的光线一点点变暗。
暮色将近。
宁如深动了动四肢,有点后悔
衣裳撕太开了,扑扑漏风,现在他的身子就跟杀鱼的刀一样冷。
李无廷怎么还不来抄相府
总不能抄家之前还要开个动员大会。
他独自捱了会儿,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动静。夹杂着细微的风声,直冲着他所在的屋子而来。
宁如深心头一动,抬眼望去。
下一刻,屋门被“哐”一声推开。
一名身着御赐飞鱼服的锦衣卫站在门口,凌厉的眉眼在落向他时似乎愣了一下,紧接着握了握绣春刀,大步走过来。
“北镇抚司指挥使尹照,见过宁大人。”
竟然是锦衣卫头头。
宁如深支着柴堆站起身。
他坐了太久,起身时还有些眩晕,垂头间乌黑的发丝滑落到身前,衬得面色更加苍白,“有劳尹指挥。”
尹照看得不忍,扶了他一把。
宁如深余光瞥见飞鱼服那厚实的布料,眸光似馋涎地动了动
尹照,“”
他将带来的披风给人一搭,“是陛下的吩咐。”
披风挡住了春夜潮冷的寒意。
宁如深往披风里缩了缩,有些意外,“多谢陛下。”
他又朝外望去,“其他人呢”
“围了相府,在府外待命。”
尹照说着压下冷戾的眉,雷厉风行,“事不宜迟,我带大人离开。”
宁如深点头,又朝尹照示意自己腕上的麻绳,“尹指挥,这个。”
尹照利落地伸手扣上绳结。
宁如深,“帮我绑到前面去,记得把我磨的红印子露出来。”
“”
尹照顿了顿,朝人投去一道饱含千言万语的目光,随后将那麻绳重新一绑,露出雪色中的一抹擦红。
他长臂伸过,捞着心满意足的宁如深飞速离开。
宁如深被带着一路穿过相府。
府中家眷、下人都吓得躲进了屋里,护卫则全部调去了府门外,路上几乎没遇到人。
临近府门,尹照将他放了下来。
两人远远站在一根院柱后面,尹照按住宁如深道,“先等等,一会儿再出去。”
宁如深转头,“怎么,我的出场有你的一些小设计在里面”
尹照,“”
尹照,“安静看。”
宁如深配合地朝府门外看去。
只见沉沉的暮色压着远处的天际,相府内外灯火通明。锦衣卫整齐列在门外,和府中护卫两相对峙。
崔郝远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尔等鹰犬,也敢围老夫的相府可是忘了先帝口谕,想要欺师灭祖”
宁如深觑向身边的尹照,添油加醋,“他说你是鸟狗。”
尹照瞥眼,一言不发。
府外的锦衣卫也一言不发,只握紧了绣春刀。
崔郝远见状怒道,“好好好老夫就同你们耗着。今天便是禁军来了,也休想踏入这相府一步”
话落,却听一道威严而清冷的声线从府门外响起
“若是朕亲自来呢。”
整座府门前蓦地一静。
院柱后,宁如深微微睁大眼李无廷
透过层层护卫,只见一抹玄色的人影自锦衣卫之后现身,即使看不清神色,也依旧能感受到那慑人的气势。
竟是天子亲临。
崔郝远猛地震住,“圣上”
李无廷负手立在前方,“崔相好大的魄力。”
“老臣不知圣驾亲临,望恕罪。不过”崔郝远话头一转,“陛下这是何意先帝早有口谕,除谋逆大罪”
“崔相违背先帝口谕在先,那便一视同仁,概不作数。”
“老臣何时违抗过”
李无廷目若寒星,“先帝口谕亲封的佐政大臣也敢绑,崔相眼中可还有先帝”
崔郝远眼睛茫然地瞪大了。
先帝口谕亲封的,佐政大臣
宁如深迎着风吃瓜,眼睛吹痛了都舍不得眨一下。他吃得正欢,就听身侧落下一声“走”。
胳膊上一股大力传来,他被尹照飞身带了出去
披风呼啦一响。
府门前的灯火映出了两人的身形。
李无廷正和崔郝远对峙,循着动静抬眼一望。
只见携风而来的人面如白雪,乌发凌乱。
玄色的披风虽遮住了身形,却依然在翻动间露出下方破掉的绯袍,细白的腕子已被麻绳磨得通红。
两人目光在半空相撞。
宁如深眸光湿润,眼尾烧红,看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神色十分凄艳。
李无廷有一瞬震动。
虽然早听过拾一的回禀,却远不及亲眼所见的冲击。
他眉间难得染上了怒意
shā • rén、掠财、谋害朝廷命官崔郝远,还有什么不敢
李无廷面色如霜,厉声道,“敢对朝廷命官动用私刑,崔相真是一手遮天”
“”
崔郝远看得呆住了。
他呆呆地瞅着宁如深,像是要把人瞅出朵花来,“不是、陛下,这人宁学士他什么时候来我府上的谁用私刑了”
李无廷看他还敢狡辩,冷笑道,“不是崔相用的,难道是他自己用的”
宁如深正被护送回李无廷身边。
闻言垂头拉了拉披风,轻轻一抖。
崔郝远猛地觉出自己是着了道
他目若泣血地盯向宁如深,仿佛在看仙人跳,“你好歹毒的心思”
当朝唯一一位领“先帝口谕”的臣子。
三言两语让他“抗旨”的新帝。
好一出君臣相得竟成了撬开他这铜墙铁壁的利刀。辩驳已无必要,崔郝远一口老血含在嘴里,一手指着这对君臣抖抖抖
李无廷却不再看人一眼。只负手而立,肩宽背挺,似承载着头顶的暮霭云天。
他大掌一抬,“崔郝远目无王法,违抗皇命,罪同谋逆。”
“北镇抚司,拿人。”
哗啦,煞气凛然的锦衣卫一瞬冲入相府。
火光映亮了半边暮霭。
丞相府内惊唤哀嚎声一片,锦衣卫在府中毫不留情地翻找抓人。
宁如深裹着披风站在李无廷身后。
明炽的火光笼着李无廷冷硬的侧颜,他静静注视着相府,眼底似酝了团暗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