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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次之后,狄沧终于忍不了了。
这一次狄沧倒是言出必行,一个手刀砍下了对方的手臂。
“柳仙督!”
“狄沧你他妈还是人吗?”
“这是你师父!就算你叛出师门,也不能做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吧!”
“狄沧,我杀了你!”
狄沧阴森森地一笑:“你们以为在魔族地界,能在我不同意的情况下活着离开吗?想杀我,也看看也没有那个本事。”
受伤的部位飞快失血,柳德润无言施法凝住伤口,抬眼看着对方对一帮年纪不大的弟子发疯。
柳德润:“有歧龙在,你也不一定能活下去。”
“开玩笑呢?这是魔族的地盘,歧龙不过是我手下败将,再杀它一次也不是什么难事……柳仙督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狄沧色厉内荏地说着狠话,藏在大袖下的手却隐隐有些发抖,他没想到柳德润居然完全没有躲,就这样生生受下了来自自己的伤害。
他不介意拐弯抹角地坑对方上当,因为让对方吃点苦头才解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很害怕这样血腥地伤害到对方。
就好像以前那个懦弱的自己阴魂不散地在耳边叫嚣——有灵的万物都改有悔过的机会,不要伤他,他是你师父。
懦弱和仁慈是蠢货的温床,狄沧冷哼一声,一挥袖,眼不见心不烦地把那条断臂甩远了。
柳仙督节俭,日子过得抠抠搜搜的,灰色的大袖不知多久没换,零零碎碎的东西摔了一地。
他是那种舍不得用好东西的长辈,一些值钱的不值钱的都爱往袖兜里藏,如果遇到哪个毛头小辈,就笑呵呵地随手拿出一件,给对方一个惊喜。
小东西掉了一地的时候,狄沧不可避免地分了下心——他看到那里面有自己用过的丹药,剩下了最后一颗,孤零零地滚落一边……
有自己拜师后送他的第一件礼物,是手工编的一个剑穗,说起来好笑,女弟子都不爱做这种精工细活,他却对此情有独钟,做出来的第一时间甚至有点舍不得送他师父了,因为太精美了。
还有一个干枯成雕塑一样的果子,上面腹背受敌地被人咬了几口,仿佛这几口就能治肚饿,但狄沧知道,不能。那时候他和师父一起下棋,从天明下到黑夜,误过了饭点,两人虽然已经辟谷,但终了都不约而同地有了点俗世的胃口,两人谁也不会下厨,桌上恰巧还剩下了果子,两人便谁也不嫌弃谁的咬了几口。说来也是不讲究,他们谁也没想到把一个果子分成两半,而是就着这样一口一口地啃。直到最后,谁也不好意思吃下去了,他们都是含蓄的人,最后剩下点儿就不好意思独占了,推来让去,只好剩下了……
还有,当初岳安通知众人去一起赏灵泉,他们师徒俩却都是不爱往人前扎堆的,俩人不约而同地推拒了这个邀请,又在石桌前下了一天的棋。他们总是很难决出胜负,因为狄沧总觉得他师父有意无意地谦让,而他也不爱主动进攻,能守就守,一局棋,慢腾腾地下一天都是很正常的……直到有一颗棋子碎了个裂纹,两人才不舍地离开棋桌,那个残次品棋子被换了下来,就和其他杂物一样藏在柳德润袖子中。也不知道自己走后,对方一个人走神发呆时,是不是也会捻着这颗残次的棋子,回想旧事……
这些东西,他如今竟然还留着……
“堂堂仙督,连个破果子都舍不得扔,这些垃圾都兜在袖子里干什么?”狄沧明明刻意去戳对方的痛处,却好像把自己也扎了个血流如注,他说着说着有点控制不住情绪了,“你这些年活得可真不堪,真憋屈!”
歧龙还在与众人周转,一击不成,节节败退。
柳德润虽然失了一臂,但依然强势地守着阵眼,愣是没让一个弟子受伤。
歧龙看到柳德润太难打,转而去攻击阵法中的弟子们。
柳德润:“不要害怕,我在这里,魔物伤害不了你们。”
“苍二!”柳德润望了一眼阵中某位两股颤颤的弟子,正要提高声音提醒他守好站位,就发现狄沧也看向了自己。
苍二,是东南方守阵人,一位平平无奇的弟子。因为名字特殊,所以柳仙督平时很爱照顾他,好像喊他名字时,自己能光明正大地回应当初的歉疚一样。
苍二,沧儿,确实很容易混淆。
柳德润很多年没有这样叫过狄沧了,只有对方很小的时候这样叫过几回,后来因为太肉麻,两人便谁也不再提这个名字了……狄沧长大以后,有次生病发烧,烧糊涂的时候叫过几回,他才把人哄着乖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