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页
原来隔壁房子先前只有个老人住,后来老人去世了,村里人帮衬着料理了后事,这房子也就一直空着。听得如此说,我便顺着她指的人家去和村长商议,村长见我仪表不俗,马上就同意了,立完字据付完银钱,牠便把钥匙交付于我。
房子有些年头了,有些破旧,到处挂满了蛛网丝,妙妙的娘亲很好心,帮着我稍微打扫了一下,收拾好后又借了我床铺被子,晚间还邀请我到隔壁一起吃晚饭。
对方乃清贫人家,我本想给钱答谢,不想她坚决不肯接,没办法只好日后再说。第二天我便请了匠人把房子里里外外都修缮了一下,顺便把院子里的杂草也除了,上街采买了一些东西,一切妥当后算是在这里住下了。
白介使希望我多看看为世人请命的人,我那时没有回答它,因为我从前便是这样做的,这样的道理不需要谁来向我重申。
路走不通的时候,我通常会换一条路,如果不行,那就越过去,如果障碍物太高,还可以御剑飞过去,假如实在走不通,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焦乌说我是命定之人,世人也说我救世,花常在跟晚晴更是逼着我在既定道路上行走,那么我真的在救世吗,如果是,那我救的是什么世,救的又是谁的世?如果如天道所说,人各有命,那为什么需要我来强行改变,我又凭什么来拯救他们呢?
魔气为什么是主杀伐,为什么会让人失控,而正统的修行为什么一定是使用灵力?如果我体内是纯正的灵气,为什么我的立场天然就是正义的,可如果我体内是暴虐的魔气,为什么我需要别人来替我担保不会害人?
心里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我不知道谁能给我解答,所以只好在菊花村里过着和凡人一样的生活。人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么当我跳出修士的身份再回过头来看时,会不会看得更清楚一点,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凡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不需要,但也尽量找了一些事做,比如我开始拿起笔作画了。买来笔墨纸砚,在长桌上铺开,对窗临摹起来,窗外是大雪,偶尔有犬吠声传来,我对书画不怎么精通,胡乱在纸上画着,上面画着一个年长女子坐在破旧的屋子里,满脸哀戚。
那是我的娘亲,其实我已经不记得她长什么样了,记忆里她总是愁容满面,和我说话的时候也是很勉强的笑,从前我以为她不喜欢我,所以才笑得勉强,她离世以后我才后知后觉,娘亲其实是很喜欢我的,喜欢到有勇气打破她从小受到的规训。
这幅画大多是我的想象,她应该眉眼低垂面容平和的模样,可眼里又带着几分果决不甘,画好以后摊在那里等着墨迹干涸,笔法很稚嫩,我当然可以等到技艺长进之后再画,可第一幅画总该是画娘亲的。我把这幅画装裱好后挂在了身后的墙上,如果娘亲没有死,我也没有踏上修行的道路,那我应该是会常伴在她左右的,就像现在她在我身后一样。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天,妙妙的父亲从城里回来了,牠是个穷酸秀才,多年科举不中,靠在城里教书为生,十天才能回家一次。我见过牠几次,很瘦,穿着破旧的长衫,很典型的读书人模样,不怎么会与人打交道,走起路来飞快,乡人与牠问好时才会停下笑笑。
妙妙的娘亲是个很好的人,她总是让妙妙送些自家做的吃食过来,不贵重但很好吃,心意很重要。妙妙很喜欢到我这里来,一来我这里烧着炭火暖和,二来我总是备着一些干果等她来,开始的时候还不好意思,直到我说这就是为她特意买的才惊喜地睁大眼睛拿着吃了。
凡人总是要庆祝新春的,阖家团聚,很热闹,放着烟花爆竹,门上贴着门神春联,我隔壁就很热闹,本打算随便应付一餐后早些休息,不想妙妙的父亲牵着妙妙登门了。
那是个很腼腆的男人,拘谨地对我说道:“我娘子让我请姑娘到家里坐一坐,热闹一些。”
一番好意,也被牠说得活像求人办事一样,妙妙也不管我同意不同意,兴冲冲拉着我上自己家去了,妙妙的父亲也不多说什么,慢腾腾跟在后面。
一进门,就见妙妙的娘亲张罗了一大桌子的菜,见我进来脸上止不住的笑意,马上过来拉我坐下:“姑娘一个人住,平日里也就算了,今个是团圆日,不嫌弃就和我们一起热呵热呵。”
这是上位,哪里坐得,见我要起来,她马上摁住我说道:“姑娘是客,安心坐着。”推辞了几番,也只好坐下了,妙妙平日最喜欢到我那去,所以紧紧挨着我坐下,神色里满是快活,妙妙的父亲还是很拘谨,牠看上去反而更像是来做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