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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枣儿没说什么,她挨着晴秋坐下,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屠苏袋,上头歪歪扭扭打了个红绳结儿,有点腼腆道:“头一回做,有点不好看,姐姐将就戴着,总归意头是好的,保佑你来年,不,今年大吉大利、心想事成、没灾没恙、健健康康……”
她说着说着,肚里就没词了,只好挠挠头发,羞涩笑笑。
晴秋忙将那只屠苏袋接过来捧在手里,反复摩挲了一遍,道谢,又把自己刚才做的拿出一只来,送给小枣儿。
小枣儿满心欢喜地接下,系在腰上,晴秋的手艺比她的要好得多,结子打得很漂亮。
她摸着摸着,忽儿想起一茬来,凑过来笑道:“刚刚过来时我见着鸿哥儿了,我今天就做了两个屠苏袋,一个给你,一个给了他——姐姐,实话说,我给你的这个虽然是丑了点,但相比给他的,绝对好看多啦!”
小孩子在乎的点总是奇奇怪怪,晴秋摸了摸小枣儿额边碎发,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手臂抱着膝盖,窝成团团一小个儿,倚着门槛抬头望天,今夜无星无月,眼下已过了三更,连烟花也歇息了,整片夜空唯剩下一片无垠的黑。
小枣儿靠上来,挨着她肩膀,好半晌,晴秋只觉得肩头一片湿润,回头,却是小枣儿静静地在哭。
见有人看着,小枣儿抹了抹脸,晴秋揉了揉她脑袋,又把她按在自己肩上。
“晴秋姐姐,你想家了嚒”
家
家是什么呢
是那栋漏风又不遮雨的土房子嚒是一辈子辛苦劳作又无可奈何的娘亲是一辈子老实巴交不敢有任何怨言的父亲还是往她碗里撒沙子的哥哥,还是……
晴秋很想摇摇头,可她骗不了自己的心,她还是想的,想过年时爹爹会去集上买两斤肉,顺带给自己和小弟买半斤糖果子,大哥会打酒再买一只老汤烧鸡回来,母亲会从早晨起就在厨房里忙忙碌碌整治吃食,夜里点上平日里舍不得点的油灯,把炕烧得热热的,全家人围在一起吃一顿丰盛的饱饭,然后说着亲昵的话,守岁到天明。
晴秋终究是摇了摇头,说没有。
小枣儿抽了抽鼻子,头脸埋在晴秋肩窝,泣道:“可是我想我娘……”
晴秋心下也是一涩,终究也是没说什么,任由小枣儿无声地哭了起来。
忽儿,只听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传来——“阿弥娘,硬心肠……贪用银子三十两,卖我出去做……做梅香。”[注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