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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看着程一的眼睛——平平淡淡,波澜不惊,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你很难看出他在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只是他总是笑眯眯的,让人觉得这个人似乎总是很快乐。
但他的眼里从来不染笑意,正因如此,看上去好像不怀好意。
虽说共事了一个多月,但唐朝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对方。
对方也不了解自己。
在一百多米深的地下,不问他人过去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规则。所有人好像都默认自己的过去应该被留在一百米开外的上空,被阳光晒干晒透,化成灰烬随风而去;而自己在土壤的分裹中缓慢地被分解。唐朝也是如此地想要干脆与过去一刀两段;而实际上,他根本没有释怀。
那些怀揣秘密的人们,又有几个释怀?
……又或许,藏在地心、黑暗深处的魔鬼,本就不允许他们释怀。一旦与自己的过去和解,这三百尺深的地底,该拿什么把他们的身心留下?地心深处的魔鬼,可容不得他们后悔。
……或许是地面的太阳照到了他心底阴暗的角落,让他居然也生起了了诉说的欲望。
唐朝有些自嘲地笑笑:“只是一些很久以前的事罢了,你就当听个响……”
他用开玩笑般的语气,就这样把自己心魔般的前半生抖落出来,他狼狈不堪,但又风轻云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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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的妈妈没读过多少书,但长得十分水灵。在她二十一岁时,她遇到了唐朝的父亲,那也是她一生噩梦的开始。男人的一句喜欢,她就为他生了孩子。
男人有些小钱,但唐朝的母亲不清楚是怎么来的。一开始,一家三口挤在老巷子的廉价房子里,唐朝的妈妈会去打工补贴家用,有段时间家里还养过一只猫,后来送人了。他们的日子还算平淡静好。
唐朝不会忘记那老房子的模样——光线昏暗,空间狭窄,散发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湿阴冷气息。漏水的水管让墙角滋生霉斑,不论怎么清理,潮气都挥之不去。
唐朝最喜欢的时候是傍晚,夕阳的余晖会落一点在破旧的阳台上。母亲打理好简单的晚饭,拿出故事书念给平幼的唐朝听,等待父亲回家。
记忆中女人的声音并不特别,但有种带着幸福的温柔:
“从前有个渔夫,他和妻子住在一个紧靠大海的窝棚里。有一天,他钓到了一只很大的比目鱼。”
“比目鱼对他说:‘我是一个中了魔法的王子,请你把我放回海里吧。’渔夫答应了比目鱼的要求。”
“渔夫回家把此事告诉妻子,妻子要他向比自鱼要一座小房子。渔夫只好向小王子讲明妻子的要求。比自鱼回答说:‘你回去吧,她已经有房子了。’”
“渔夫回到家,发现妻子已经坐在一座漂亮的小房子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