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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望生被触动了,但一个少女的话,他不能深究,他把她的情绪当成日常生活的依赖,她还不懂真正想要的,会长大,会改变。
他没说什么,南北便把这当作一种应许,一种最后的退路。她虽然才十几岁,可对未来的勾画一点都不含糊。
回到学校,章望生很快找到赏识自己的物理老师,跟老师说南北的情况,问学校能不能录取像她这样的学生。
老师问他,南北的户口在哪里。章家收留了她,这个年月,公社的户籍管理比较混乱,不好给她上,按道理讲,她这种流浪人员,只能落集体户。老师给了章望生一个思路,他来回跑了好几趟,托的马六叔,这里盖章,那里盖章,麻烦是麻烦了些,但最后,到底是把南北的户口挂在了月槐树公社上。
七三年四月,上头有了文件政策,大学选拔要考试,要重视文化科目,尤其是政治、语文、数学、理化四科。这个消息,很是鼓舞了章望生,他最担心的,便是推荐只看出身。
等到六月,考试结束,老师们纷纷问他情况,在他们看来,章望生的文化成绩,绝对可以冲一冲北京的高校。不出所料,他这次发挥确实很好,章望生在得知分数时,内心非常激动,他几乎要落泪。
可事情在七月,急转直下,这次“高考”出了个白卷英雄,这个人质疑高考选拔制度,经过报纸宣扬,章望生这样的高分考生突然变成了利己主义者。
“章望生是逃避了公社劳动,牺牲了集体利益,才考出这么高的分数,他是自私自利分子。”昔日一同打球的同窗,非常严肃地举报了他。
考试办的人又收到了来自月槐树公社的证明,章望生在学习期间,确实很少回来,所挣工分不多。
最终,章望生没被录取,反而是几个低分同学成功念了大学。
短短一个月,一切都变了,章望生在宿舍呆坐许久,人与人之间,一直都是这样脆弱,他不晓得哪里得罪了同学,他妨碍了别人,这就是最大的得罪。他茫然地抓了抓脑袋,愤怒,悲伤,都像夜色那样沉下去了。
他恍恍惚惚的,不晓得怎么又到了这种田地,没有希望,没有将来。
章望生回到了月槐树,他谁也不关心了,高中两年,变成了一场大梦,他还是回到月槐树。
那些和老师的会心交谈,美丽姑娘带来的震动遐想,统统是子虚乌有,他又被打回来,只有月槐树这片沉默的土地,再次接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