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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说着,变成了她跟章望生比个头,凤芝看着两人笑,说今年要多洒些荆芥,用来做捞面。章望生最喜欢吃嫂子擀的面条,家里一直能吃上面条,他有些疑惑,但每次开口问家里开销,都被嫂子含糊过去了。
照理说,大队分的面,压根吃不了多久,这中间还得搭着杂粮,吃红薯面饼饼,玉米面饼饼,有饼饼吃都算好年景,人常年吃不饱,那是常事。
章望生心里的疑惑一直没散,一个冬天,他在家除了干活就是研究那些教材,算啊写的,马兰来找几次想约他到县里,他也没动。春天了,整个人间都非常明媚,人们脱掉了厚衣裳,轻快了,草木都长起来,好像脑子也跟着充满了生机,章望生想的东西越来越多,他想,一定得跟嫂子好好谈一次。
自留地里的豆角架子搭好了,等豆角成熟,能吃整整一个夏天,好像方圆百里之处,都在吃豆角子。不过现在豆角秧子还青着,嫩着,没爬上架子呢,凤芝跟看孩子似的看着豆角秧子,跟弯腰浇水的章望生说:“你看这秧子长得多喜人啊!”
南北也学嫂子的模样,对章望生说:“你看这秧子长得多喜人啊!”章望生手指点了水,往南北额头上弹,她嘻嘻直笑,两只手往桶里鞠起一捧水,飞快地朝章望生身上洒去。
章望生装作去追她,南北尖叫着乱跑,一抬头,瞧铱驊见李大成往她家菜园子来,她立刻跑回章望生身边。
“你嫂子呢?”李大成笑眯眯问两人。
凤芝从菜地里抬头,李大成跟她对上目光,说:“凤芝,你过来,我有事得问问你。”
凤芝不爱跟李大成说话,她是寡妇,有这层缘故,她平时更不跟男人轻易说话,在月槐树公社,做寡妇有做寡妇的规矩,你得表现出不稀罕任何一个男人。
可李大成青天大白日的就找上门,凤芝有些紧张,章望潮在时,两口子就怕人突然找上门,提心吊胆的。
“嫂子……”章望潮看凤芝走过去,喊了一句,凤芝说,“你跟南北先把菜择择。”
章望生扛起锄头,牵着南北,往家走时不忘回看两眼。
风暖呼呼的,人把大棉袄脱了,换成薄衣裳,李大成用一种男人的眼光打量着凤芝,脸是鹅蛋脸,鼓绷绷的,那褂子可不短,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干活时,怎么虾腰都还遮得住皮肉,李大成眼睛能穿透衣裳,跟子弹似的,好像已经瞧了一遍那白白净净的皮肉。
“凤芝啊,你一个女人家带着两个孩子,也够难为你的。”李大成开口开得很正经,凤芝笑了下,不接这个话茬,晓得李大成在公社又管起事了,就问说,“有啥事吗?”
李大成一张嘴,黑的牙,黄的牙,连带着一股臭气顺着风过来了,他抽烟叶抽得凶。他靠近了说话,凤芝真想别开身去,但还是得给个笑脸。
“我这不是瞧你这难为着嘛,说到底,家里没个男人不行啊!”
他说着,那粗硬宽大的手就摸上来了,凤芝脸一下没了颜色,她伸手去搡李大成:“你干什么!”
李大成搂住了她,那股臭气,烟的臭,牙的臭,跟三伏天里死了的老鼠一样,像浪头打来,凤芝又涨红了脸,声音急促:“李大成!我喊人了啊!”
“你喊啊,”李大成的手伸进她褂襟子,饿狗似的,他那声音也变了调,“你喊我就说你勾引我,我就不信你夜里不想男人!”
凤芝发了疯一样,挠他的脸,李大成被指甲刮伤脸皮子火隆隆的,他立马扬手扇过去一巴掌,这巴掌刚落,就叫人从背后偷袭,一脚踹趴了地。
“望生!”凤芝哆嗦着叫他,她没想到望生会来。
章望生心噗噗狂跳,他又觉得身上的青筋都在暴烈地动着了,好像血正要往外涨破,喷溅出来。
李大成压根没把章望生放在眼里,爬起来一边跟他打,一边骂:“你他娘跟你嫂子睡过了是不是,看把你急的!”
章望生脑子轰得炸了,只晓得打,后背,腿上,胳膊上,挨了揍,也揍了对方,他到底才十六岁,身板没李大成壮实,搞得鼻青脸肿牙齿都出了血。
这把凤芝吓坏了,她流着眼泪去拽李大成,被他胳膊肘捣中了心窝,一口气不来,脸煞白煞白的。
两人滚在地上打做一团,也不晓得什么时候引来了人,还有哭声,是马老六带着几个劳力把两人分开的,劳力们拉住李大成,李大成便挣着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