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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无视席上心虚埋头的官吏,故意用言语唬一唬罢了,他心知有人会在皇帝面前遮掩今夜一切,所以也懒得继续废话下去。
只见赵或回头牵起沈凭的手,紧紧握在手中,凝视着赵抑道:“本王恕不奉陪,本王的人,同样如此。”
说着他牵着沈凭转身,但在瞥见一侧的兽笼时,忽地停下脚步打量一番,竟毫不留情面嗤笑了一声。
赵或侧目看了眼曹晋,清了清嗓子,拔高声道:“今夜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这也是梅花鹿!”
说罢,他和沈凭十指紧扣走出了恢弘大殿,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赵或没有把人带回燕王府,而是回了沈府。
今夜回京的途中,赵或听见魏都中的流言蜚语,他知晓今夜宫宴,所以抽了片刻的时间拜见方重德,得知沈府出了事。
入宫的路上,他遇见谢家离开的马车,只是听见一句“沈幸仁还在宫中”,他连铠甲都忘了要卸,佩剑不顾一切闯了进来。
直到看见那人完好无损。
他心想,幸好赶上了。
此刻出宫的路上,久别重逢的两人没有任何缠绵,赵或只想抱着他,肩膀给他靠,脖子给他搂,让他在自己身上索取想要的所有。
赵或甚至觉得,从府门走到沈家祠堂的这段路,远比他从越州翻山越岭回来的还长。
时至今日,怀里人没有任何一句抱怨亦或委屈,直到他们踏入祠堂。
赵或望着祠堂添上崭新的灵位,心绪翻涌良久。
短短数月,物是人非,本该相迎他们回来之人,却被篆刻在了一块冰冷的木牌上。
他搁下吞山啸,松开沈凭,卸下铠甲,点燃三支高香捏在手中,当着沈家列祖列宗的面前,朝着蒲团直直跪了下去。
“沈父在上,惊临远途迟归,此生未能尽孝,唯有真心相待生人,谨身节用,以养吾爱沈凭,背信弃义矣,生死果报然。”说罢,他朝向面前三拜三叩,最后起身上香。
等他转头看向沈凭之时,只见一抹身影慢慢蹲下,跪倒在地,掌心用力捂着脸颊,弯腰俯向地面,无声痛哭了起来。
沈凭终于得到宣泄了。
他奔溃到无能为力,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唯有张着嘴久久,攥紧胸口的衣袍,满腔的沉痛得不到解脱,始终无法喊出来,只能断断续续地呜咽着。
从沈怀建上吊自尽的那一夜起,他未曾流过眼泪,但他心里很压抑。
这份压抑让他时时刻刻感到窒息,夜夜辗转难眠,即使他借酒消愁,回到榻上后,仍旧翻来覆去整晚都不能安稳。
他闭上眼就能看到那具悬挂的尸体,记起遗书里的字字句句。
沈凭被困在遗书的字里行间。
难以抽身,负隅顽抗,尝试对自己见招拆招。
却始终没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