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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玉霜长到这么大,向来都只有她牵挂别人的份,鲜有被别人牵挂的时候——毕竟投胎在戚家,生下来就是家中长女,上有严父,下有幼妹,只能担起责任,独挑大梁。
之后的事情,就更不必赘言,重逾千钧的责任压在她的肩膀之上。那么多人信任她,追随她,作为戚家的继承人,她要牵挂所爱之人,要保护手下的三军与百姓,所以永远要算无遗策,不能有一丁半点的闪失。
这么说来,这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牵挂——这种感觉,竟然有点新奇。
戚玉霜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细细的绢纸,轻轻蹭过周显的墨迹,仿佛还能感受到上面残余的温度。
她纵横北疆这么多年,身边的人,辟如杨陵、熊涛,哪怕是卢辞,不管表面上如何说,心里却大多都对她有一种无条件的、有些盲目的信任,甚至不乏一些人在心里将她奉之为神,认为她料事敌先、用兵如神,永远不会出错,永远不会被打败。
现在,居然有这么一个人,一个比她还小上几岁的少年,居然在远隔千里的京城,担心她会被这一点风雪所影响,这种体验,真的是……新奇,实在是新奇。
戚玉霜将这张小小的字条放在临时的书案上,从旁取出亲卫们帮她携带的笔墨纸砚,缓缓地开始磨起了墨。
给周显回什么呢?
戚大将军只简单思索了片刻,就拈起笔,蘸了蘸笔尖,将那张不大的字条翻了个面,在字条背面龙飞凤舞、潇洒之至地写了几个大字:
“来年必归。”
……
大年三十,在京城飘飘扬扬的落雪里,眨眼之间就已经到来。
京城中的大小衙门也开始了年关将近的闭门封宝,把各样印信与重要文书封存于箱匣之中,待到正月十五元宵后再重新开启。大街小巷之中,艳红的灯笼高高悬挂在千家万户门口,热腾腾的浆糊将新一年的春联黏在了门楹上,人潮熙熙攘攘,吆喝声、欢笑声不绝于耳,比往日多了几分喧嚣热闹的烟火之气。
东宫之中,一向冷冷清清的宫殿内,也在这几日里开始有了几分热乎的人气。虽然周显一向性子冷清,不喜喧哗,但如今年关将近,再冷的性子也抵不过整个京城之中的喜庆之气。小太监们在一年到头终于胆大一回,有说有笑地在宫中高高地挂起了灯笼与彩花,勾勒出一派喜气洋洋的富贵景象。
按照惯例,除夕家宴本应是腊月三十晚上在庆云宫举行,但今年却有些不同——天奉帝已经是年近五旬的人了,常年在宫阙中养尊处优,前番被哄着御驾亲征北疆,先是遭遇犬戎大军兵临城下,随后又是被心腹之臣劫持,险些被杀。这一惊一吓,让天奉帝三魂六魄都飞出去大半,在镇北关中精神高度紧绷时还好,一离开北疆,回到日思夜想的温暖宫城中,胸口提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当晚就立时发起了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