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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乐然身后站着杨煜青派来的线索提供人,他对面坐着调查组的两名成员,穿着便装,神情很严肃,桌前敞开的保温杯静静冒着热气。
在他们旁边,是穿着朴素的自然资源局副局长鄢识峰,正停职接受调查中。
这是林乐然第一次亲眼见到鄢识峰。
不是在报纸网络的照片上,也不是电视台的新闻中,而是活生生的,有情绪有气息的人。
他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情绪,或者说,他不知道该产生什么情绪,他该是恨的,恨入骨髓的那种恨,可是他也好奇,也疑惑,他想问他好多问题,迫切地想让他看他一眼,他想知道自己是谁的儿子,来自哪里,又招惹了什么,导致出生就带着原罪。
我做错了什么?他想得到一个回答,他想知道,为什么?
可是鄢识峰不看他,而且鄢识峰并不是心虚和躲避,反而是厌恶于他的存在似的,看向对面的目光,总是沉默地越过他。
偶尔碰上一眼,鄢识峰紧紧皱眉,宁愿盯着白墙,好像他是白墙上一块顽固的、无法去除的污渍一样。
熟悉的眼神像钢针一样刺在他身上,林乐然浑身发冷,牙关不自觉地咬紧了。
从出生开始,从有意识开始,这道厌恶的视线就伴随着他,扎进他的骨头里,随之一起生长,他学不会反抗,只是害怕,随后卑微地在心底祈求。
看我一眼。
但是……
别那样看我。
林乐然轻轻吸了一口气,指甲掐进掌心,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调查员扣上自己保温杯盖子,终于有了一点不耐烦,敲了敲桌子:“人都带在这里了,还不承认?非婚生子这是严重违纪!违反公序良俗,社会影响很不好!多少人都栽在生活作风问题上面了,老鄢,你是老干部了,怎么还会犯这种错误,把持不住自己!”
“我没有非婚生子。”鄢识峰道,“这不是我儿子。”
他极为有力地补充道:“可以做亲子鉴定。”
一声锐利响声,林乐然推开桌子站了起来,铁质的桌腿声响刺耳,屋里的人都忍不住皱起脸,林乐然嘶声喊道:“那我是谁!”
“谁知道你是谁。”鄢识峰抬眼看他,那眼神像在看一只蟑螂,又或者粘在鞋上的烂泥——嫌恶、轻蔑,他嘴里吐出两个字,“杂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