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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夏天。”去年夏天的经历给她留下不小的阴影,她不想再给自己制造哪怕一丁点心理上的痛苦。
真是奇妙,有些事情当时身处其中倒不觉多难受,事情过去了再想起时反而无可忍受起来。
“郑旭,你说为什么有些事情当时没什么感觉,后来反而叫人那么痛苦呢?”
阿团幽幽道。
“大概是当时不懂,后来经历多了想法变了,再回头看的时候感受也不一样了。”郑旭侧坐在床边,握住她的手,“别多想了。你今天能和我说这些,我心里特高兴。等过了夏天,你想去哪里我都跟着。你要不想出门,我就出去找些好玩的,咱们关起门在屋子里打发时间也是一样的。”
郑旭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今天发生的一切都让他有种恍惚感,这是他正在过的日子吗?他被自己藏在心里的人坚定选择了,她问他愿不愿意,她问他想不想。
这是他人生经历的第一次,第一次有人发自内心真诚尊重的问他愿不愿意想不想。那种陌生又期待已久的情感瞬间充盈在他体内,他更加笃定:就是她了!自己感觉一向是最准的,跟着感觉走总没错,它会替你做出内心深处真正渴望的选择。
“嗯。我有点累,想睡会儿。你就在这边待着好吗?”
“好,我保证你一睁开眼准能看到我。”
阿团头一歪,沉沉睡去。
郑旭将她的手轻轻放进薄被里,搬了把椅子坐定在上面投入忘我地望着。身如磐石,心绪翻飞。
一年前的那个冬天,她推开的不止是安乐宫的宫门,还有他关闭了将近十年的心门。趋炎附势人情冷漠的世道里,还有一个人不计回报每日傻呵呵笑吟吟地提着温热的饭菜来看他,同他讲听来的秘闻,而不是像其他人那样不屑一顾把他当成可以随意怠慢忽视的透明人——反正又不会有人替他主持公道。
最初他以为是她同自己一样,一样的地位低微,一样的孤独需要找个人说说话解闷。如果那样的话,他会比恨其他人更多恨她一些。
幸好,她不是那种人。哪怕最后去了三殿下宫里当差依旧没忘记自己这个老朋友,乃至金无虞的事情发生之后她待自己都是始终如一的,除了出于内心纯粹的毫无索求的爱护,郑旭想不出别的促使她做这些事情的理由。
这样一份珍贵的感情他渴望已久,从未拥有。
阿团头脑昏沉的睡去,意识渐失。
人生十几年的经历走马观花不受控制的轮换在脑子里上演。先是那个集双亲宠爱于一身,每日打扮的可爱整洁的小女孩,接着是父亲去世,叔伯翻脸,母亲独自哭泣的画面,在然后就是在北国宫里被人轮番嫌弃和欺负的可怕过往。那些故意塞在自己被子里的死老鼠,最脏最累的活儿,还有馊掉的饭菜……一段又一段惨痛的过去闪现,即便是在梦里她都觉得受不住了。好在画面一转,她遇到了师傅和小德子,还有南国来的那个小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