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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雪下得够深,如果是夏季,凭宋时清根本爬不进宅子。
“呜……”宋时清从雪堆里爬出来,用手背擦脸和下巴,越擦手上越湿,不知道是留下来的眼泪,还是化了的雪水。
手疼,腿疼,身上也很疼。
宋时清甚至都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受伤。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最糟糕的是——他的棉衣被扯烂了,连着里面的衣服也撕坏了好几层。在这种季节穿着这样的破棉衣,他连一天都熬不过去。
宋时清强忍哭腔,环顾身周落败的院子,走到廊下坐着。一边小小声啜泣,一边整理残余的棉花。想将他们塞进衣服里。
他现在也就才十几岁的样子。
荒年,没什么吃的。宋时清长得又瘦又小,脸稍微往领口藏一点,就能少去半张,还在冬天捂白了。一团偎在廊下,哭红了眼睛的样子,又可怜又可爱。
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窗口的人就这样支着头看着他,像是人在看一只被犬群追着跑进他家的幼兔一样。
宋时清对他的目光毫无觉察,直到将所有能找到的棉花都塞进千疮百孔的棉衣后,他才抬起了头。
这一抬头不打紧,只是正好对上了窗后那人慵懒的目光。
——宋时清被吓到了。
他全然没料到这样一处破败的院落还会有人住着。
宅子里的下人太多了。
他只知道很多签了卖身契的下人都是举家住在宅子里,从老到少地为主子做事,根本不知道这样的人到底有多少。
窗后的人笑了。
“呦,我这儿好久没来新面孔了。你是哪家的小孩呀?”
宋时清无意识地抠手。
在当初,出身如何很轻易就能从一个人的举手投足间展现出来。
彼时唯一能传播知识的媒介就是老师和书,教育不为连顿饱饭都吃不上的人服务,他们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在自己入目所及的一亩三分地之外,还有什么样的世界。
所以很自然地,宋时清看谁都怯怯的,而他对面看上去只比他大出几岁的少年,却是一派从容温雅。
“怕什么。”那人端了杯茶放在窗台上,眯着眼笑,朝宋时清招了招手,“来,先喝杯糖水暖暖身子,你这样,待会要冻病了。”
宋时清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照顾了。
他抿唇,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