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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顾清偏偏不让他如愿,刚刚四个字像是一把生锈的钥匙,艰难却十分成功地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说起来有些可笑,我刚刚也是怕你笑话,所以才没有说,”顾清开口,声音变得不那么急切,就像是润物的春雨,一点点抚平沈浊心境中的惊涛骇浪,他说,“我没有骗你,这伤是真的好几天之前就有了,当时我正骑着马往军营赶,你知道的,我出来并没有带多少人,而且并没有想到刺杀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警惕心也不强,所以……刺客出现的时候是真的挺慌的。”
沈浊一直背身对着顾清,听见顾清说刺杀的事,心也跟着揪了起来,手掌用力,门就跟着前后一晃,突兀地发出“吱呀”一声刺响。
顾清笑了一下,说出的话也无端变得宠溺了几分:“别在门口站着了,很冷,关上门过来好不好,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冷风裹挟着潮湿的冷气往身上一吹,沈浊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犹豫片刻,还是关上了门。
他明白,对于受伤的事,让顾清开口不容易,这样的机会实在不容错过。
顾清见他退回来关上门,也是松了一口气:“我也是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派来的,但很明白他们的目标就是取我性命,当时我带的人很少,对方人很多,也算是拼死一战吧,最后才勉强护住了性命。”
隔着五步远的距离,沈浊静静地望着顾清,他知道刺杀坦白不过是个引子,最重要的事情顾清还没有说。
他没有隐藏探究的心思,于是就被顾清看了彻底,顾清笑了笑,朝他招手。
沈浊没有动,只是稍稍歪了点儿头看他。
顾清像是早就料到了,他没有收回手,只是笑了下:“就像你刚刚看到的那样,伤口离心脏很近,当时要是稍微刺偏一点,我现在就见不到你了……”
顾清摇了摇头,看向沈浊,却又望过去,透过了沈浊。
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夜晚,云销雨霁后的晴天,月亮像是被细心清洗过,明亮得过分。
皎洁的月光洒下来,落在树梢,飘到身上,就连猩红的血都被它染上一层圣洁。
温热的血液顺着剑尖流淌,来到他的指尖,又在他指尖悬成一滴圆滚的血珠,“啪嗒”落下。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重塑,他看到了湿暗牢房里的沈浊。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真切切感觉到,生命是如何流逝的。
这一次明明濒死的是自己,但结局都是一样的——他再也见不到沈浊了。
“你有听说过人死之前会有走马灯吗?我就是那样,只是最后一幕,定在了你身上。”顾清垂下头,神情藏在阴影中,“真的很可笑,我那时明明才从赵府离开,竟然又开始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