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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亓虽然性子冷,表情少,但对晏疏几乎事无巨细地在照顾,也未曾冷过脸,今日却用如此咄咄逼人的口气诘问,晏疏一时没反应过来。
直到手里的茶杯倾泻,冷水溅到手腕上,他恍然惊醒,仓促地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是,昨晚没回来闹脾气了?等到了昌水郡给你买好吃的,客栈有自己的厨子,你也不必再起早准备,多睡一会儿。年轻人不都喜欢赖床睡觉吗?没人吵你。”
还是这样哄小孩儿的语气,即便是正八经抛出的问题,都能被晏疏轻描淡写地揭过,再在不经意间透露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当做安抚。
就像昨晚告诉他白千满可能被牵扯其中,却又绝口不提自己。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晏疏的事情鲜有人知,死后也只得寥寥数笔。
其他仙尊大多有自己的石像,或放在门派内由后世弟子供奉,或置于民间,接受百姓们朝拜,无论怎样,都有数不清的人念及他们的好,感谢他们在天灾之前舍身取义,救了苍生黎民。唯有一人,感谢有之,称赞有之,饭后茶余间,贬低的也没见少了,只因他留下的寥寥数笔间,给人以无限遐想。
名声好坏从前不在乎,现在同样不在乎。
晏疏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在外人看来,他活得既自由又洒脱,然而萧亓知道,这只是因为在晏疏眼里,有跟别人解释和商讨的功夫,自己一个人早就解决完了。所以晏疏从没动过做一派掌门的心思,他明白自己不适合顾全大局去协调。
但也因为这样,别人也很难踏足晏疏的世界。
文长老说得没错,他甚至不用找个无人的山林,只需寻个普通的村镇,就不会有人认识晏疏。
萧亓定定地看着晏疏,想从他从容的表情里看出一丁点不同来,不出意外什么都没有,除了最开始因为自己语气而有些茫然以外,很快又变回了最初的模样。
晏疏许久没等到萧亓的回音,抬眼就对上萧亓探究的眼神。
他大多时候都看不懂萧亓的眼神,已经习惯了。不过看少年大概没有想继续撒泼的意思,晏疏内心松了口气,而后掸了掸衣袖上的水珠。
“千满的事情是个误会,解释清楚就够了。鹤温谷毕竟是别人的地界,咱们作为外人长时间停留也不好,早走早省心,他们也轻松些。”
看,又是挑了些不轻不重的话说给自己听,乍一看是将他当成自己人,让他有种参与其中的错觉,事实上这话说给谁都能听,内外什么的并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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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太快太急,夜里只见着半个时辰的月亮,很快乌云被狂风席卷而来,傍中午时飘起了大雪。
鹤温谷内绿了这么多年的树叶还没来得及变黄就落了一地。
马车轮子滚在雪地里,似乎比上一次快些。
前面的马儿甩着鬃毛头也不回地沿着一个方向奔跑,马蹄声不时惊动了树枝上的麻雀,叽叽喳喳地回响在林子间,却显得更加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