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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知道,”佐为点头,脸上露出同情和关切,“我们都多陪陪小亮,在未来的日子里多找他下棋和说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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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打定主意,以后和佐为一起工作不再半路落跑。
说回本次礼佛花祭暨指导棋活动,阿含宗显然是用心布置一切的,人们都不敢怠慢佐为和塔矢行洋,吃喝用度都是最上等的。
光再一次大叹棋士间果然是有区别的。自己刚当上职业初段时,光和幽灵时的佐为一起参与千叶县围棋大会,除了几个大伯客套地说声“进藤初段年少有为”,下指导棋后,就这么草草结束了。
后来,从老师那里听说其他低段棋手在赞助商活动里的待遇,竟然有许多人还不如光的。比如亮,他实力强,但年纪小,难免受到官员的轻视,经常被迫低头下和棋。这样的压迫传递出一种畸形的价值观,那就是日本职业棋士在财阀面前是没尊严的。
想到这里,光就更羡慕佐为在赞助商那里得到的待遇了——桐山靖雄在晚宴中主动促成了佐为和塔矢行洋对局,这待遇可以用“五星级”来形容。
是因为佐为和塔矢行洋都是顶尖高手,所以才能得到这种尊敬吗?光细想想,不免觉得有些不公平。实力不够,或者是年龄小,就不配得到尊重吗?
夜晚,佐为穿着一件洁白的唐衣在窗前看棋谱,衣襟绯色的合欢花纹在月下清雅而素丽。光穿着黑色的运动衣,一边吃北海道果酱甜品,一边说:
“佐为,你感受到了。职业棋士和赞助商职员之间存在一堵隐形的墙,很少有关系好的。你、塔矢老师和桐山先生绝对是例外。”
光常常把职业世界的不合理摆到台面上来。这也算是光成年和幼年时和佐为相处的区别了。
“桐山先生和阿含宗的其他信众对围棋的态度确实难得。可能,公益宗教团体和国营企业是不同的。”佐为简单地说。佐为现在对商业用词渐渐熟悉了。
“这是韩国媒体经常诟病日本的一点。我在参与北斗杯时看过上次首尔KBS电视台的报道,说日本的新闻社只是因为从二战沿袭下来的传统在赞助围棋七大头衔战,历史原因多于了解围棋本身的原因。”光一口气说,讲得头头是道。
佐为没有亲历过那个时期的日本,忍不住让光多说一些。
于是光继续:
“就拿现在塔矢亮的比赛来说:每日新闻每年斥巨资赞助本因坊战循环圈,开销庞大,新闻社的新一代职员却根本看不懂七番战的棋谱,根本不知道赞助这些棋赛的意义。”
“可以理解。江户时期,天皇陛下和德川将军家族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看得懂御城棋的棋谱。不过,韩国记者经常拿民众的围棋素质来批评日本的综合实力?”佐为问。
佐为喜欢看韩国棋赛的棋谱,却不常关注韩国新闻;但光因为洪秀英和高永夏的缘故,会经常关注他们的新闻。
“韩国棋院主打‘全民围棋’嘛,放话说要以秀策的江户时代作标杆。他们还笑我们,日本人在乎棋道,讲究风雅,韩国人才在乎赢棋。”光说。
“这么说就不对了,围棋的胜负还是很有专一性的,这是棋道最重要的一部分。”佐为摇头。
光又挖起一勺果酱甜品:“希望你以后和其他官员交往也这么顺利……如果你必须要参加首相府邸的指导棋活动的话。对了,他们出八十万请你去首相府,报酬比一般的赞助商还要多哎!”
“我们不是为了钱下棋的。”佐为耐心道。
“知道啦,不过,我还是喜欢钱,想要体验一夜暴富的感觉。”光一摊手,在佐为面前毫不掩饰。佐为微微笑了。
紧接着,光问起佐为在官场上与人相处有什么心得。
“说心得嘛……除了谨守礼仪,就是多考虑赞助商的利益,多想他们需要从棋士身上得到什么。当然,我们也要适当保护自己。”佐为把手里的棋谱又翻过一页。这是塔矢行洋亲自给佐为的棋谱和文件,佐为一有空就会看。
光伸了个懒腰:“有你关照我,塔矢那家伙没机会骂我不会做人了。”
“我是理应关照你的。我和权贵周旋有两个朝代的经验了。”佐为的声音柔和如夏日暖风,“宫廷权贵都热衷和高手下围棋,他们真心爱围棋也好,附庸风雅也罢,我们棋士只要认真对待每一局即可。在古时候和官员打交道,有时是需要些‘难得糊涂’的态度的。而现代棋坛几乎样样都比百年前要好了。”
说这种话的时候,佐为又很有一副师长的样子了。
“你这么看好我们现代人啊……”光带有一丝困惑地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