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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当时的他们,甚至是绪方和市河这些外人,能了解多少呢……
亮继续:“七大头衔战本身够激烈了,举办地又分布在札幌、名古屋、爱媛、爱知、静冈等不同地点,爸爸再进行这种频密的战斗会很吃力的。因此,和sai四年前的网络棋局让爸爸宣布隐退,变相成全了爸爸的棋士生涯,让他没有了卫冕头衔战的大包袱,能更轻松地继续追寻‘神之一手’。”
光点头。14岁刚上职业的光,可能无法理解有人会把卫冕头衔战的荣耀形容为“包袱”,然而,时过境迁,在棋院待了四年的光能明白这个逻辑。
“那,现在呢?你父亲有进行手术吗?”光在意地问。
亮说:“最后没有手术。现在爸爸身体好了很多,在北京队当客座棋士时,他服用双抗血小板药长达一年,加上注重饮食,心率的问题有所改善。中国棋院知道这情况,给了爸爸很多自由。所以爸爸在中国基本上是指哪打哪。”
光惊讶地听着。第一次听亮这么详细地说起塔矢行洋的事,不晓得佐为知不知道。
不,或许佐为已经知道了……他和塔矢行洋夫妇碰面、吃过饭,想必佐为也了解塔矢行洋的事了吧。
“日本会给爸爸这种客座棋士的自由吗?还是又要通过一系列漫长的改革,才能给爸爸这种自由?这次改革是因为sai才如此迅速。日本围棋有史以来的制度改革都是非常漫长的。所以,我心情特别矛盾。”亮又叹一口气。
光不知道能说什么好。改革的概念对于放浪千年、历经两个朝代围棋的佐为来说,也许是熟悉的,但对于光来说,制度改革意味着什么,对棋士有什么样的影响,光依然陌生。
光原以为中国棋士实力足够强大,塔矢行洋在他们之中,能更好地追寻“神之一手”。
光再次喝一口酒,在长久的沉默后说:“谢谢你和我分享。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想过。国际棋坛的很多事情我还在学习,就不评价了。但佐为懂得多。你和佐为聊聊,佐为能给出更好的意见。”
“说白了,爸爸现在面临的难题很简单,留在中国和北京队续约,还是回日本,基于现实的考虑,我想,现在的爸爸不至于那么儿戏,再用和藤原老师的一局棋来决定他的去向。他会做出更全面的考虑。”
光却不太认同亮的话:“国际上的事情我评论不了,但高手的心态我还是有发言权的。我想这不是儿戏。”
“哦?”亮看着光。
光继续:“佐为回来后,那帮九段高手总在找他。我也跟着领教到了这些九段高手的想法。他们好像喜欢用一局棋来决定未来的走向,有些赌徒心态。”
亮听在耳里,感到讶异。
再一次,光用准确的语言说中了亮小时候若隐若现的感觉。没错,就是“赌徒心态”,最典型的莫过于桑原本因坊,用绪方的话来说,就是“越老越好赌,好像dǔ • bó能防止失智症似的。”
当然,和桑原本因坊下了两盘七番赛,亮可一点儿看不出老人有失智症的迹象,相反,亮觉得对方随着年岁的增长,直觉越发敏锐了。本因坊战,固然非常激烈,但也让亮前所未有地对桑原产生了敬意。
光继续给自己倒酒:“我觉得吧,九段前辈分两种,一种就是在日本棋院这围城里死守,思想变得越来越封建;另一种就是像我说的有赌徒心态,因为九段高手们生活稳定,横竖都有对手能下围棋,唯一的烦恼就是身体素质大不如前,所以对什么都不太有所谓了。森下老师和桑原本因坊都属于后一种,我看,你爸爸也属于后一种。”
亮听了,忽然忍俊不禁。
虽然这样想很不厚道,但是,这个时候的光,真的很人小鬼大!光也才十八岁而已,就说得很懂其他中老年人在想什么一样。
光煞有介事地说完一段话,没想到亮竟然笑了,光顿时孩子气地鼓起脸颊:“我可是很认真地在分析哎。你就说,认不认同我分析的老家伙们的心态吧。”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亮竟然还在笑。他既没说认同,也没说不认同,只道:“进藤,你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知。”
“佐为说我虽然不在课业上用心,但聪明在其他地方。世事洞明皆学问嘛。”光很少看到亮笑成这个样子,觉得疑惑又窘迫,“哎,你怎么笑成这样,我都怀疑你被鬼附身了?”
“我又不是你,还被鬼附身……”亮还在笑。
“别喝了,才喝这么一点你就醉了。”光挪开亮面前的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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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亮有没有喝醉,到了亮在小樽住的民宿,亮招待今晚让光在客房里睡,问光临睡前要不要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