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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盛目视前方,像是在看苏源,又像是在盯着虚空一点。
“你十岁才开始读书,却在次年轻轻松松考取县案首、府案首,而我数年夙兴夜寐,也才险险考中童生。”
“后来去了府学,明明我比你来得早,你却次次稳居第一。”
“院试之后......”梁盛涩声,“我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你却一路顺风顺水,连中六元,高中状元。”
“你在传胪大典上风光授官,骑马游街时受万人追捧,我却只能依附着诚王,替他做见不得人的事,被他利用,必要时可以随意抛弃。”
“姨母她们对我是不错,把我从灵璧县接来京城,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可她们不过也是在利用我罢了。”
“我......姨娘在世时曾和我说过,她和姑姥姥感情最是要好,亲如母女一般。”
“或许正因如此,她们才会骗我,说你是害了爹和姨娘的凶手。”
“而我......”梁盛面容灰败,“我因嫉妒你,也不曾核查便轻易相信,才会做出那些事情。”
苏源一声不吭,只做个安静的聆听者。
或许他明白刘氏母女栽赃他的目的。
在她们看来,梁守海的流放和云秀的死亡都因他而起,迁怒他再合理不过。
梁盛则是一个现成的工具,他本就对自己抱有恶意,利用起来再顺手不过。
苏源死了,一来也算是给云秀报仇,二来也全了云秀生前的心愿——她的儿子是梁守海唯一的子嗣。
简直荒谬可笑。
苏源一哂:“那你又可曾知道,十岁前的梁源特别羡慕你?”
梁盛怔住。
“他羡慕你拥有父亲全部的关注,父亲的慈爱与怀抱他从未感受过。”
“他想要争取,试图靠近,却被父亲嫌弃生来痴傻,只能远远看着你们父子亲昵说笑。”
“甚至只需要云姨娘派人一番唆使,自己的亲生父亲就对自己一顿毒打,并冷酷地将自己除族,逐出家门。”
苏源的脸上似覆着一层薄冰,嗓音冰冷:“梁守海亲自教导你启蒙读书,你的衣食住行他全都详细过问,却从未想过角落里还有个儿子。”
“他只是智力稍逊常人,他也渴望父爱,他也会伤心也会难过,也会在夜里躲在被窝里偷偷流眼泪。”
“甚至于,就因为云姨娘的一面之词,梁守海就将明媒正娶的妻子以犯七出为由休弃,此后放任梁源在偏僻的小院里自生自灭。”
太多了。
那十年里,他经历的不公与冷待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