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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还不如字。”
“唐侯一些工笔画最佳。”陆语笑道,“其余的,仍像是他的人。”
“怎么说?”
“有些画,初看惊艳,但是看久了,心绪会被影响。”
“是么?”他一边眉毛扬了扬。
“我收藏了他一幅猫图,一幅八骏图,前者栩栩如生,憨态可掬,千看不厌;后者却越看越觉得气势凌人,压得人心里不舒服。我真是佩服他,笔下的马儿都能随了他的性情。”
唐修衡逸出低沉悦耳的笑声,思忖片刻,和声道:“流传到外面的图,该是前几年所作。”
陆语故意问道:“如今他画里的锋芒有没有少一些?”
“不知道。”他说,“这几年只偶尔画亲友,再就是猫狗花草——性子张扬的人与物,没画过。”画的最多的,是薇珑和孩子们,笔调想有脾气都不成。
陆语颔首,语气真挚:“是我这俗人人心不足了。唐侯的才智,倾注在了军国大事,对那般人物,不该有锦上添花的奢求。”
唐修衡凝了她一眼,“你是风雅之人。”
“不敢当。”
“工笔最好的,不是唐家人,是董先生和他夫人——董飞卿和蒋徽,知道吧?”
“闻名且仰慕已久。”陆语笑着凝了他一眼。他很有意思,但凡她称赞他的言语,他都要扯到别人头上。是的,她确信无疑,这男子是唐修衡。
唐修衡放下帕子,活动活动指关节,“有很久没碰琴了,我这会儿还真有点儿心虚了。你将就着听。”
陆语婉然一笑:“我不听手法,听心境。”
男子颔首以示赞同,随后和声道:“这一曲《广陵散》是送你的。琴是否给我,再说。”
“这么快就改主意了?”陆语调侃道,“先前可是打定主意要带走的架势。”
“凡事就得先用架势压人。”唐修衡半开玩笑地道,“眼见着压不住陆东家,不低头怎么成?”
陆语生出满心笑意。这人,实在是有意思。
唐修衡道:“献丑了。”
“是我的荣幸。请。”
唐修衡在琴台前落座,娴熟地调琴之后,十指一旋,宛若山间清泉、美玉相击的琴声流转开来。
清绝出尘,真是天籁之音。
随着曲子的韵律,琴声发生转变,一时悠缓婉转,一时深邃苍远,一时悲凉悠远,一时大气磅礴。
饶是陆语本意存着挑剔,不消片刻,也被那琴声吸引,全然沉浸其中,心绪随着旋律起伏,一时满心舒畅,一时万念俱空,一时心生悲戚,一时满腹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