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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沐夷光实在太过可爱,陆修珩按捺不住地伸手将她揽了过来,抱在怀里:“别哭了,孤没有骗你。”
“你方才不是让孤想想别的事么,可是孤只要一想是你亲手为孤换药,便一点都不疼了。”
沐夷光不说话,眼泪却仍没有止住。
她哪里还有什么看不懂的,陆修珩明明知道自己失忆了,面对自己突如其来的喜欢,却一次次地忍让顺从,做了许多从前根本不会做的事情,甚至真正地喜欢上了自己。
哪怕是今天这样自己粗手粗脚地弄痛了他,也一直隐忍着不说话。
殿下才没有骗自己,反而是自己骗了殿下。
见她哭得更凶了,陆修珩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疼了起来,他实在没有办法,一边伸手为她拭泪,一边开口给她讲故事。
“孤幼时生了一场大病,一直昏迷未醒,是当时民间一位大夫,用金针过穴的办法为孤施针,才将孤救了过来。”
这个救了太子一命的民间神医沐夷光也是听说过的,只是她还不知道便是李丞的师弟李禄仕,更没想到竟然有这样厉害的本事。
“孤醒来的时候,身上插了一百三十二根金针,连头顶命门处的金针也没入一寸深,那段时间每日都需如此针灸上二刻钟的时间,可是孤从来没有喊过一声疼,那位神医当时都惊讶极了,说自己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像孤这样能够忍耐的人。”
指尖极近轻柔地抚过她的眼下,沾染了一点温热的泪。
陆修珩忍住吻掉她眼下那一抹湿漉漉泪痕的冲动,云淡风轻道:“你想,孤连那样的疼都能忍得,何况只是换药呢?”
他手上的力道极轻极巧,温柔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沐夷光果然被他的话语吸引了注意力,渐渐地不哭了,凝神安慰了一句:“皇后娘娘当时一定心疼坏了吧?”
陆修珩默了默,道:“母后当时已经死了。”
沐夷光听说过慈懿皇后的事,她薨逝时还不到三十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宫里的说法是得急病去了,民间却众说纷纭。
因为当时去了的不仅是慈懿皇后,连带着宫里也处置了上到宠妃、下到宫女太监的好一批人,有说是宣成帝授意宠妃谋害而死,有说是自杀的,还有说是与人通奸后被宣成帝亲手勒死的。不管哪种说法,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反倒将真相渐渐埋没了。
她自然猜到其中另有隐情,但是更不想翻陆修珩的伤疤,因此也只是乖乖听着,没有说话。
陆修珩看了一眼指上那滴晶莹的泪,耐心地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主动继续道:“母后与父皇本是青梅竹马,情谊深厚,外公罗永是当时的内阁首辅,原是无意母后嫁入帝王家的,只是母后执意要嫁,最后外公亲手扶持父皇登上了帝位,父皇亦投桃报李,将母后立为了皇后,将孤立为太子,当时罗家风头无两,父皇却担心外戚居功自傲、势大专权,借着监察御史弹劾的风,将外公贬去了宁州,外公一家运气不好,在路上遇到流匪,最终尸骨无存。”
他虽然口称父皇、母后、外公,但语气却极为冷静而克制,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故事一样。
“那时孤才五岁,对此事一知半解,只知道母后整日郁郁寡欢,连孤也不愿见。其实母后心中早有怀疑,只是没有证实,便一天天自欺欺人浑浑噩噩过着。”
“直到孤八岁那年母后生辰,那时母后与父皇的关系已经极为冷淡了,即便是生辰,她也不愿意见父皇,反倒是父皇的宠妃上了门,主动为母后证实了当年真相,母后受不了打击,傍晚便自缢身亡了。”
说到此处,陆修珩便缄口不言了。
他没说的是当日自己下了太学,为母后备了寿礼,满心欢喜来到堪比冷宫的坤宁宫时,见到的便是母后的尸体,目睹这一切的年幼太子重病一场,从此变成了病病歪歪、阴冷乖张的样子。
慈懿皇后死后,宣成帝终于开始重视心爱的女人为自己留下的血脉,只是没了外家、母后庇佑的太子,在宫中的日子依旧是危机四伏,八岁的孩童不得不学会了明哲保身、韬光养晦,也只有这样,才能让所有人安心。
沐夷光听得沉默了,她乖巧安静地坐在陆修珩怀里,没有反抗,只是小心翼翼避开他胸口处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