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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想起,那年病重在床,太医院将痘疫误诊为天花,所有人都对他避之不及。
只有她,蒙着面纱在他床头熬药,自言自语道:“殿下,我觉得你这次一定能逢凶化吉,为什么他们都说你要死了,我总觉得你不会死,我的感觉一直都很准。”
她用大蒲扇狠狠扇风,面前的瓦罐里咕嘟咕嘟炖着药。
那不是药,那是他的命,是他的一线生机。
他在病榻上缓缓睁开了眼,对她说:“祸害遗千年,我没那么容易死。”
后来那个小女孩,成了中殿令,成了崔尚宫,一步一步,走上高位,一步一步,掌握权力。
她再也不会发抖,再也不会哭泣,再也不会对他说:“天寒露重,殿下记得添衣。”
“战场凶险,望殿下保重,奴婢求了一纸护身符,听说很灵验,殿下戴在身边,定能早日凯旋,班师回朝!”
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之间已走到例行公事的地步,她的回话中从此只有:“奴婢领旨”,“奴婢这就去办”。
他想到建宁十年,他永远也忘不了的那一年。
“今年的冬天真冷,雪又大了,此去凉州,愿殿下一路平安。”
“太子爷,别怪我,成王败寇,各为其主罢了。”
那九重楼台尽,一朝夜月明,是无数回望的侧颜,从稚嫩青涩,到渐渐沉稳,是那漫漫深宫里的一年又一年。
爱也彻骨,恨也彻骨。
母亲死了,妹妹死了,宫变中无数熟知的面孔都死了。
那个女人,听说终日吃斋念佛,常伴青灯。
为何所有人,都走不到最后。
他抬头望向黑沉的夜幕,帝王之路,注定是孤家寡人的路。
既已走上这条不归路,他便不会再回头。
*
华阳宫里,淑妃在喝坐胎药,这药苦的要命,她只好捏着鼻子灌下去。
一口气喝干了,赶紧含个蜜饯缓一缓。
原先在凉州的时候,局势动荡,朝不保夕,圣上让所有女人都喝避子汤药,那时候她还难过了好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