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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她自嘲的话语,祁歇用力闭了闭眼,此时此刻,身体里仿佛有无穷无尽的痛苦潮水一般将他彻底淹没。
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她还是希望身边能有崔树旌做伴——无视了所有人,独独要把最珍贵的弥留时光奉献给他,成为他的妻子,相伴他左右。
可能一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刻,也要牵着他的手才能满足地阖上眼睛。
仅仅只是设想了一下她婚后的情态,祁歇内心便忍不住升起一阵阴酸的妒意来。
难道是他判断错了,她当真是爱着崔树旌的?
窗外的日光照进屋内,祁歇背着春晖,面容在光影里半明半昧。
他的沉默在盛婳的意料之中,而她也从他挣扎与悲痛交替而现的眉眼间隐约感知到了他态度的松动。
是时候再添把火了。
被褥下,盛婳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她忽而落下泪来,病色苦郁,掷地有声的质问便就这样叩击在他的心扉之上:
“祁歇,你非要看着我这样抱憾而终,草草了结此生,是不是?”她的声音又低了下来:
“我在你眼里,连一个遗愿都不配实现……是吗?”
这两句字字诛心的问话叫祁歇的身形狠狠晃荡一瞬。
他终于慢慢低下头来,看着她流泪的眼睛,心像是被这几滴轻如鸿毛的泪水压塌了。
半晌,他终于哑声开口道:
“……好,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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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达成,盛婳勉强让祁歇在府中多待了一日之后,好说歹说,才让他收拾东西回宫坐镇。
连日来积攒的奏章不少,他又光顾着照料她,哪怕期间草草批阅了一些也还是堆积如山,她怕他再在公主府里待下去,朝中那些大臣都要找到她这里来了。
祁歇办事的效率果然高,只要正式答应了她,事情便是一路畅通无阻。
赐婚的圣旨隔日便到了。他遂了盛婳的愿,声势浩大,广昭上京。
盛婳卧病在床接不了旨,由王管家代为谢恩。邓公公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之后,管家才进了盛婳的房间,将金灿灿的圣旨交由她查看。
看着上面祁歇铁画银钩的笔迹,盛婳终于狠狠松了口气,心中那块一直悬着的大石稳稳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