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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日,他受此折磨已有十年之久。
再也咽不下喉间的甜意,大股大股赤红带黑的血从秦辜唇角溢出,浸染了他胸前的衣襟,他忽而拽住盛婳的一片袖角,眼中光芒熹微:
“婳儿……请允许我这么唤你。今日能在死前向你吐露这些,让你听到我的忏悔,我已无憾。我不求你原谅我这些年来的缺席,只望你今后平安喜乐。”
他顿了顿,自嘲一笑:“无事也不要想起我这个无用的父亲。”
听到这里,盛婳不忍偏开了头,心中百感交集。
她或许知道上辈子他救完她之后会自此销声匿迹的缘由是什么了。
秦辜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盛婳,他眼角已有些岁月的痕迹,这样看着他的女儿,泪水却一点点浸湿他被痛意熏红的眼眶。
他忍下不舍,柔和了眉眼,沉肃的面容总算显得没那么冰冷,倒有股初为人父的局促:
“婳儿,哪怕你今后一定要往高处走,我也祝愿你能如愿以偿,得一快意人生……但我看不到那一天了。”
秦辜的眸光开始渐渐涣散,最后一眼,他看向洒在洞口处的暖阳,仿佛那朦胧光影里显露出他最想见却不得见的一张面容。
他情不自禁扬起唇角,笑容里有稍纵即逝的憧憬和眷恋:
“我想,我该去九泉之下找你娘亲赎罪了……”
话音渐渐低落直至湮灭,秦辜也失去了所有声息。
盛婳感受到怀里靠着她的躯体正在逐渐变冷,她一直沉默着静静听他的讲述,此时才终于动了动唇,半晌溢出一声轻微的叹息,不知在说给谁听:
“我会的,您请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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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歇正在重复做着一个梦。
时而是阁主秦辜卸任前的画面,他仿佛在交代他保护好什么人;时而是身着华贵衮服、头戴十二冕旒的盛婳从高台之上坠落,而他飞身将她救下;时而是她被关在一座精致楼阁里,对他横眉冷待、无声对峙;时而是她哄骗他进入层层帷幔之中,再抱着他陷入软衾被枕与他放肆交.缠;时而是他抱着遇险的她坠下悬崖,落入湍急河流;时而是他穿着她的衣服浴于火光之中,而她决然远去、没有回头的背影……
昏昏沉沉间,这些从未经历过的情景交叠而现,带给他的喜怒哀乐却如此真实,仿佛那是他本该拥有的、却被刻意掩盖的一段记忆。它们以一种强硬的姿态猛地撕开他脑海中的混沌,要就此撞开他的心扉,搅乱他的神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