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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便是真正的“安乐窝”,一切见不得人的勾当都在这里滋长。二楼对向后面棚户区的阳台与其他地方的局促安排非常不同,这里宽阔,还开有侧门,侧门外面就是一条宽宽的楼梯,什么作用自然不言而喻。当警察们在一楼挤都挤不开地搜查时,二楼真正的嫖客和按摩女们就能以最快的速度从这里疏散,等警察们突破层层阻拦,通过那些狭窄的走廊和楼梯到了二楼,早就什么都不剩了,所有脏污都会顺着棚户区错综复杂的小路和胡同散开,泥牛入海。
而灯红与棚户区之间的这条路也非常“巧妙”,路面非常窄,是一条单行道,但很少有人能把车开进来,长期都有住在周围的农户和菜贩子在这里摆摊卖菜,依托着棚户区惊人的居民数量,生意红火,卖菜的小三轮一堵,菜摊子一铺,不光气味迷幻,汽车更是有进无出。到了晚上,没了卖菜的摊贩,这条街的两头就开始陆陆续续地违规停上私家车,这些车大多属于住在周边但没有车位的居民。
陶树有些犯难,警察知不知道灯红有后门另说,就算知道了,也很难安排大量的人手和警车围堵住灯红的后方疏散口。
进入灯红的最开始,陶树只是想以旁观者的视角,记录城市周边这个不为人所熟知的群体,他起初是好奇的,甚至是猎奇的,他也曾觉得那些出卖肉体和灵魂的人们并没有多少真正值得同情,但在灯红混迹了这么一段时间,陶树才开始明白这里的生存规则,要真正的改变,靠片子的影响力是远远不够的,文火煮不开一大锅混沌的脏水,陶树已经不自觉地计划起他离开灯红时的安排。
他想玩儿个大的。
作者有话说:
陶树在灯红的潜伏到这里接近高潮啦~
第二十章风雪剑兰
剑兰有些怕许飞,他从一开始到灯红,就和剑兰以前见过的那些人有些许不同,她一开始想不太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同。
许飞一直都跟着玲玲,不知道为什么,玲玲现在很罩着他,却也不像是看上他的样子,而是真心实意的把他当了个弟弟,玲玲自己其实有个亲弟弟,可能都还不如这个许飞那么得她的照顾。
以前玲玲在灯红最罩着的,是剑兰。她喜欢剑兰的孩子佳佳,也心疼剑兰找了个人渣老公,所以会在剑兰的妈妈无暇照顾佳佳时,偶尔带着佳佳出去玩,带着佳佳偷偷吃冰激凌,佳佳很喜欢玲玲。
剑兰在遇到自己的丈夫之前其实一直过得很单纯,也很幸福。父母一起在火车站边上经营着一家小小的炒菜馆,早上卖早点,白天卖炒菜,晚上卖夜宵,火车站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生意一直都还不错,虽然父亲母亲都很辛苦,但日子也并不难过,他们本本分分地挣着一份属于自己的平淡日子。
但到了剑兰十三岁的时候,父亲却在自己辛苦操持了大半辈子的灶台前倒了下去。
医生说他太累了,这么些年来贪着挣钱,早点夜宵都想卖,睡眠严重不足,逐渐影响了心脏建康,剑兰第一次从医生的嘴里听说了一个叫“心衰”的病,父亲的心脏,只剩下了百分之十的功能。
原来,父亲夜里睡觉时那洪亮的鼾声并不是因为白天太累了,而是心脏没办法和肺配合供氧,他只能奋力呼吸,获得足够的氧气,原来父亲经常发作一阵的心绞痛,并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他的身体终于不堪重负,连带着全家这么多年攒下的积蓄,都像流水一样填进了一盒又一盒的药里,她们义无反顾,想着至少能把人留下。
但最终,她们倾尽家财也没能为剑兰留下她的父亲,他在剑兰十三岁的最后一个月里,化成了一捧小小的灰烬,装进了一个白白的瓷罐子里,好像自家饭馆里放调料的瓷罐子一样,只是上面不会再粘上积年除不尽的油污。
后来,过了好多年之后,剑兰在自己的某个客人嘴里听说,十三这个数字在西方的文化里是不祥的,剑兰不知道这个西方具体是哪个国家,但她深以为然,自己的十三岁,生活翻天覆地,没有一件能回忆起来的好事儿。
父亲走了之后,原本在店里打下手招呼客人的母亲,不得不接过了父亲留下的锅铲,那一场病,耗光了她们所有的钱,请不起别的厨子。
母亲做菜原本就不好吃,餐馆里便再留不住客人。
以前父亲在的时候,有好些别的地方的人,专门坐几站火车过来,就是为了尝一尝他们家远近闻名的招牌菜,但父亲走后,剑兰在好些客人的脸上和嘴里,都看到、听见了失望,她眼见着母亲一脸歉疚地道歉,谦卑地询问着哪里不合口味,然后彻夜彻夜的睡不着,一有时间,就去书店里翻各种各样的菜谱,母亲认识的字并不全,就带着本子,去书店囫囵着手抄下来,再回家翻着剑兰的新华字典一个字一个字的认,一个词一个词的理解,终于在一年之后,剑兰从母亲做的菜里,尝出了父亲的遗影,她们在那天的饭桌上都流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