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八岁生日那天,付向晴被迫开始学习洗碗。
泥土铺成的地面凹凸不平,她整个人踩在木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把持着平衡。
水流的开关被安得太里面,小姑娘伸直手往前够,费了好大劲,总算将水打开。
收回手打算洗碗,谁知身体并不适应这样绷紧肌肉的动作,报复性地抽搐一阵,疼得她下意识甩了下手。
只听啪一声,边上的塑料盆,就这么被碰到了地上。
不锈钢碗落在地上的声音听得人耳膜难受,混乱声中,夹杂着另外一种东西断裂的声音。
付向晴猛地低头,看见那抹刺眼的白,登时被吓破了胆——
家里唯一一个瓷碗,裂成了两半。
动静吵醒了正躺在椅子上午休的中年男人,他酒劲未退,脸上还带着醉意的红,闻声过来,看见了地上的惨状。
男人瞬间沉下脸,赤红恐怖的眼睛,瞪向了不远处那个浑身颤抖的小人儿。
那一天,家里的荆条又少了一条。
小姑娘本就留有旧伤痕的背,再度添上几条骇人的长痕。
付向晴被彻底打怕,自那之后,除了付如玉外,再也不敢亲近任何一个异性。
陆子民是个意外,他花了近一年的时间,终于被允许进入她的安全距离内。
付向晴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有第二个意外出现。
可谁知,眼前这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异性,竟能在刚见面不久,就成功跨进那条高压线。
意识到这点,失灵的警报系统重新启动,她感觉到身体的不适应,连忙往后一退,好让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回到安全范围内。
青年站着没动,冷淡的表情未有变化,仿佛刚才靠近的举动,只是无意之举罢了。
彼此之间的距离变远,付向晴没再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少了特殊干扰,她很快冷静下来,因而找出了对方话中的漏洞。
“请问你是怎么确定我就是付向晴的?是陆子民给你看了我的照片吗?”
付向晴不喜欢拍照,除了一些必要场合,从未在照片上留下过自己的痕迹。
陆子民曾试图tōu • pāi过,被她发现后,当场就在她的监督下,把照片都清空了。
既然陆子民没法给朋友看自己的照片,那这位朋友,怎么能如此肯定自己就是他要接的人?
除非,是陆子民骗了她。
其实还存在着其他可能,例如她曾在校园里被看见过,与朋友同行的陆子民便远远地指着她,向朋友介绍自己的身份。
这种情况出现的概率很小,但也不是全无可能。
付向晴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男友迟迟未回的消息,再次食言的举动,让她对陆子民的怀疑,一时之间升到了最高点。
青年的眸光似乎因她提到了某人而变得暗沉了些,他无情地忽视这个问题,反口问:“你不是付向晴?”
被他没什么温度的眼神这般看着,付向晴饶是还有再多疑惑,也一下没了继续追问的勇气。
发出的声音直观地泄露了她的紧张:“我是。”
“那就走吧,人都到了,就等你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进门,随后上了通往二层的楼梯。
付向晴有些心神不宁,她很想知道男友是否欺骗了自己,如果是的话,就算陆子民今晚的目的不是要和她提分手,自己也会主动结束两人的这段关系。
而这个答案,显然只能从陆子民那寻得了。
付向晴走得缓慢,意识到不对劲时,身子几乎要往青年怀里栽去。
好在反应及时,落脚时往边上挪开一些,才避免了尴尬惨状的发生。
心底暗自困惑,原本高了一层台阶的人,什么时候变成和自己走同一级的?
这个问题没有开口的意义,她压下思绪,继续上楼。
脚跟落下时,身子往白墙那侧挪动几分,同时,右肩唰地紧擦墙壁而过。
还没因无声拉开两人之间的危险距离而松口气,少女靠近青年的那只手臂,就被人往左侧轻轻一拉——
付向晴被迫回到了台阶中间。
自己刻意避免的场面还是发生,唯一可以庆幸的,是没有扑进对方怀中,只是撞上了对方的身侧。
肢体接触不过一瞬,把她“领回正道”的青年,主动往后一步,站到了下一层的台阶上。
口中吐出的热气,因为距离太近,避无可避地喷洒在少女露出的后颈上。
温度太过炽热,与主人冷淡的模样截然相反,落在皮肤上,掀起一阵令人难以忽视的痒意。
“墙壁很脏,你走前面。”
前后不搭的话,付向晴倒是听懂了。
她不由得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左侧袖子,因为青年拉扯过,出现了些许褶皱,彷佛有什么痕迹,也在这上头留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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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厢的位置在倒数第二间,隔壁就是公共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