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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姝想将自己的耳朵捂住,但不断地幻听。
并州城并非依山而建的城楼,她不知道崔承嗣会如何,但她不希望任何人赢。她支起窗,城中往来瀚海军疲敝,百姓脸上亦是惴惴之色。
岑绍懿素有恶名,攻略城池不留一个活口,连妇孺也不放过。没人知道明天会如何,只祈祷崔承嗣千万退敌。但是整个廷州兵力十万出头,此次联军三十万,只怕凶多吉少。至少,明姝自那日和崔承嗣分开后,已许久不见他。
朔风凛凛,拍打窗棂。
明姝偶然起身,才发现夜里下了小雨,层云遮蔽天幕,一颗星子也无。明姝伸手接那雨丝,霰碎的冰凌子在她的指尖融化,刺骨的冷意让她眉头紧蹙。
这样冷的天,崔承嗣依然在守城。她徘徊了阵,从炕上取了那件还没有完工的麂皮绒袍子,踏着夜色给崔承嗣送去。她不谙女红,麂皮绒是差婢女采苓和绿衣在廷州买的,这几日加紧地缝制,眼下也等不得了,便是袖口还没有收边,她也先叠起来。
马车停在城楼下,明姝踏上城楼,才发现士卒横七竖八地,全歪在各自守卫处休息。也许是太累了,连明姝经过,他们也不得知。
仍有夜巡的瀚海军向明姝行礼,并告诉明姝,崔承嗣在城楼雉堞下。城楼上半寐的士卒更多,空气中幽浮着血汗气。
明姝偶然借着月色看清几个人的脸孔,发现有的人眼睛都肿得像核桃一眼,胳膊、手脚甚至有化脓的伤,心好似被什么攫住。她不忍,差刺史府属下给这些士卒盖上被褥,继续寻找崔承嗣。
不远处,忽地传来低哑的咳嗽。
她循声望去,才见崔承嗣上身打着赤膊,靠坐在雉堞下。素色的绢帛从他的右肩膀缠到左腰,咳嗽间,不断地有血从绢帛内渗出。大抵是甲胄上血和皮肤粘连,因为受箭伤的缘故,他不得不脱了,剥皮般的苦,不想再忍受一次,到现在也没有再穿上。